池不渝认真地跟着餐厅里的音乐摇头晃脑好一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吃,但家里的虾都不用我剥的嘛。”
好一会后,又眼巴巴地望着她,补一句,“我是不是很娇气哦?”
也许崔栖烬不太擅长用餐叉,还未吃上一口的意面在这个时候滑了下去。她看一眼池不渝,说,
“也还好。”
她知道池不渝和爸爸妈妈的关系维持得十分亲密。在东亚式家庭教育占据主流的时代,这的确十分难得。
尽管崔栖烬和父母的关系疏离,甚至因此在成长过程中遇到一定困惑。但她始终认为,像崔禾和余宏东如此能给予她相当大自由度、并不将她视作自身所有物的父母,同样也很少见。
同理。
她尊重池不渝与自己父母的相处方式。
但在她的认知范围里,用餐时给人剥虾处于亲密无间的范畴——耽误自己的用餐进程,戴上手套,或者不戴手套,一丝不苟地为另一个人的食物所卖力,期间这个人可能会眼巴巴地盯着,可能又会十分不留心地分散注意力……这是完全不对等的一种行为。
连崔禾和余宏东都没有为她做过一次,而迄今为止,她也没有为任何一个人做出过剥虾这种事。
甚至余忱星小时候有些娇气地提出要帮忙,崔禾和余宏东也会和颜悦色地跟她讲——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崔栖烬很执拗地认为这是正确的。大多数时候,从崔禾和余宏东嘴里讲出来的话,其实都是正确的。
况且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从来就是亘古不变的教育真理。
“那你呢?你小时候就会自己剥虾,噶?”池不渝又开始咔嚓咔嚓。
崔栖烬被咔嚓咔嚓地有些心烦,她看一眼自己还未吃过一口的椰香咖喱虾意面。或许是意面里的咖喱虾要吸好汤汁才更美味,此时这份未动过的意面里,虾都已经被剥好壳,一个一个,摊在意面上,十分饱满的个头。
咖喱虾,咖喱虾,只差一点点。
“你怎么不吃了呢?”
池不渝像个监督员似的,很关心她的饮食状况。
崔栖烬选择投降。
认命地拿起新的餐叉。
将意面里剥好壳的咖喱虾一一挑到新的餐盘里,淋上汤汁,然后又将那盘没剥好壳的虾分出来一半。
剥好的给池不渝。
没剥好的,她放在一旁,严格待自己吃完主食再来食用,没抬眼皮,没去观察池不渝的表情。只感觉池不渝愣了半晌,才磕磕绊绊地问一句,
“剥好的要给我哇?”
崔栖烬云淡风轻地“嗯”一声。
她还是没有做给人剥虾那么亲密无间的事,可如果池不渝一定要有四个胃,甚至还有特定一个胃来装别人碗里的食物……
那她也可以将剥好的虾让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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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崔栖烬给自己剥到最后一个虾时,一个意外之人推开了这家餐厅的门,并在路过她们时,很惊喜地喊出她们的名字,
“崔栖烬?”
“池不渝?”
第三句话语气十分惊诧,“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吃饭?甚至还是单独的?”
是蟹老板班长。
自从她们上次同学聚会之后,就没再见过面。显然,蟹老板班长的记忆还停留在上次初雪时的同学聚会。
池不渝十分热情地和蟹老板班长打着招呼,并且在蟹老板班长在她们旁边这桌落座时,有些骄傲地昂起下巴给出解释,
“今天是崔木火请我吃饭。”
“是哦?”蟹老板班长显然还是很讶异,“你们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又看着池不渝,“上次喊你同学聚会,你不还说和她不——”
“没有!”
池不渝飞速截断蟹老板班长的话,很是心虚地瞄一眼崔栖烬,又含糊地将话题带过,“你误会了,我们关系现在,现在……”
一句话里说了两个现在。她似乎找不准词语来概括她们之间的关系,有些为难。
“挺好的。”
这时崔栖烬开了口。等蟹老板班长有些懵地看过来,又瞥池不渝有些扭捏的眼,犹豫着,却还是将这句话完整说了下去,
“我们关系一直挺好的。”
其实仔细回忆,她们之间的关系从来也没有多差。很多事情都只是误会,她对池不渝的误会,池不渝对她的误会,以及别人对她们之间的误会。
实际上,她们都不是很张扬很尖锐的人,再加上池不渝一向不记仇,所以她们很难彻彻底底地因为一些习惯不和,以及偶尔一些拌嘴小冲突,就真的去讨厌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