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准确一点,只有陆迢的碗筷偶尔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秦霁的筷子就没怎么离开过她碗底的白饭。
看陆迢快吃完,她先放了筷子。
陆迢问:“不再吃点?”
秦霁摇头,露出虚伪的微笑。
吃不下去一点。
夜里,她连笑也笑不出来了。
陆迢固然心正,但在山上和土匪的这几日不可谓对他全无影响。
比如这会儿,他一直追在秦霁耳边问还吃不吃。
秦霁长这么大,从没遇见过这种衣冠禽兽,她紧咬着唇就是不应。
陆迢偏可着劲欺负她,最后终于把秦霁惹炸了毛,哭着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她忍了好久的泪一汪汪洒下来,落在他的脖颈。
屋外的雨刚停,屋内又下了起来。
秦霁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闷闷呜咽,像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小兽。
一声声听着叫人心疼。
“你好爱哭。”
陆迢被咬一口后老实许多,胸口贴在她时不时一抽的后背。本意想要安慰,实际却在毫无知觉地拱火。
秦霁的泪掉得更厉害了。
她哪里爱哭?
她在遇见他之前,今年哭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完。
秦霁恨恨想着,把呜咽声忍了下去。
竹阁陷入了静谧之中,陆迢把人翻了个面,一摸泪还在流,伸手去帮她擦。
秦霁偏头躲开,凶着嗓子,“你才爱哭。”
她自觉这样表达不满已经够明显了,可在陆迢面前就是毫无威慑力的小猫挥爪。
他挠挠她的下巴,“亲我。”
放在平时,他永远也不会说这两个字。
孟浪,轻浮,厚颜无耻。
“你才爱哭!”
他继续挠她下巴,“明天带你出去。”
“去哪,儿?”秦霁抽噎着问他。
“这几日有庙会——”陆迢说到一半停下来。
他已经知道她在找谁。
当今圣上的旧师,昔年的狄太傅,他也是秦甫之的授业恩师,一路举荐提拔。其独子狄默与秦甫之更是挚友。
后来狄默乍遇一场牢狱之灾,于秦甫之不过举手之劳就能帮挚友避祸,可这人却冷眼旁观,自己反倒高升。
狄默积郁成疾,没多久便抛下老父和孩子,病逝而去。
他的外室大费周折来到金陵,能帮上忙的也只有这位厉害的故人了。
只怕她现在连人都不知道在哪,得从牌位找起。
陆迢吊人胃口,半天不说话,秦霁动手推他,正巧推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处,他闷哼了声,躺回一旁。
“嗯?”秦霁上心了,揽过被子挡在身前,抬手撑到他脸上问。
“亲我。”陆迢厚脸皮命令她。
“我不太想。”秦霁道。
她说得很委婉,实话是她一点都不想。
真心实意的四个字给今夜不断做出出格行为的陆迢提了个醒。
他险些咬上了她的钩。
缓缓吐了口气,陆迢淡声道:“随你去哪儿。”
第039章
秦霁琢磨着他的语气。
不怎么好。
但陆迢还没骗过她。
可是他的语气真的不好。
她停在他上方,心思摇摇摆摆,长发落在陆迢肩颈和胸前,扫来扫去。
陆迢忍耐着轻微的痒意,正待睁眼,一阵淡淡的香风拂过面庞,鬓边传来温软触感,一触即离。
他身前的长发像一湾水似的流走了。
陆迢睁眼,轻轻偏首看向秦霁,她已经背过了身。
第二日,陆迢在前院的四角亭子里摆了棋盘,要秦霁陪他下棋。
庙会在晚上逛,他今日得空,看样子会一直在榴园。
“我不会下棋”秦霁道。
陆迢不甚在意,将装着云子的青釉棋罐推到她手边。
“你玩你的,我下我的。”
秦霁执白,闻言在棋盘上先落下一子,陆迢看过来的时候,她理所当然地挑眉。
说不会就不会。
陆迢心里失笑,表情仍旧端着。
两个人当真各下各的,也不管棋子有气无气,秦霁只要摆的好看。
陆迢则自顾自把她的棋给围住,围死了也不拿走,就这么围着。
一来一回,竟然也过了一上午。
陆迢看了眼地上短短一圈的影子,问她,“今日想去哪儿看庙会?”
“瓦官寺。”秦霁捏着棋子,在棋盘上落下一个完整的圆。
听到她说瓦官寺,陆迢有些意外。
秦霁想要去哪,只能跟他说。之前提也不提一句,显然是不知道的,这么些天呆在榴园里给打听出来了?
“好,吩咐下去早些收拾。”
早些收拾?
秦霁不解看他。
陆迢不动声色,“那儿离这不近,要去今夜便得宿在寺里。”
“好。”秦霁给绿绣使个眼神,她立刻回去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