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诺痛到头皮发麻,已经说不出话了。
撕心裂肺痛苦强烈到几乎不可忍受的程度,脑子里仿佛有无数利刃一般,锋利地穿过整个脑袋,把一切撕碎。
这一瞬间,他似乎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整个世界唯有尖锐无尽的痛苦与黑暗。
鲜红的指印落入眼中,周法官惋惜的盯着韩诺。
这样一个秉承公义的律师,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站在辩护席,实在让人可惜。
韩诺有口皆碑,民意亦不可违背。
法庭尊重和呵护请愿书上这些人共同的道德情感。
法理不外乎人情,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枉法以询私情。
因为律法是尊严的,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任何一个人,只要违法犯罪就必须受到惩罚。
法律也必须被信仰,否则它将形同虚设。
周法官站起来:“被告人韩诺,故意伤害罪一案现在宣判如下,全体起立。”
韩诺被法警拉起来,视线模糊不清,声音断断续续,脑子里充斥着血流尖锐的嗡鸣声。
也就在韩诺听到监外执行这四个字的瞬间,他再也坚持不住,“砰!”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彻底失去意识。
两年!监外执行两年!
谢晨脸上的喜悦还未完全褪去,就见韩诺如同秋风扫落叶般飘然而下。
“韩诺——!”
额头碰到椅背,划破皮肤。
谢晨从听审席一跃而下,一把搂住地上的人,失声大叫:“媳妇儿!”
鲜血从额角滑落,染红谢晨的手,那温热的触感慢慢变得冰冷。
谢晨一辈子都没有这样慌乱过。
他总觉得韩诺流的不是血,是他的生命,他觉得这个人的体温在逐渐消失,觉得韩诺如果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韩诺!韩诺!你能听我的声音吗?快送他去医院啊!你们都他妈愣着干什么!”
意识逐渐抽离,世界颠倒反复。
光怪陆离,现实与梦境交叠,昏昏沉沉,起起伏伏。
仿佛是沉睡很久,又似乎从未睡着。
睁开眼的世界是昏暗的,梦里的世界依旧是昏暗的。
剧烈的头痛似乎一直也不肯停歇,胃中的翻涌也如惊涛骇浪。
吐不出、咽不下。
韩诺觉得死神已经扼住他的咽喉。
窒息,还是窒息。
“颅内肿瘤破裂出血,马上进行手术!”
“晨哥……”手臂无力抬起,虚弱的声音仿佛随时都要断气。
“我在!我在!你不要怕,我一直都在!”谢晨用力抓住韩诺的手,跟随医护人员快速跑动。
身体好像不受控制,意识浮浮沉沉。
剧痛,摇晃,挣扎。
迷迷糊糊之间睁开眼,视网膜上似乎有人影在移动,好像有人触碰自己,又好像有人对自己说话。
四周人声鼎沸,身体仿佛隔了千山万水般那样遥远,传到耳朵里的只有微微的震动。
韩诺感觉自己被放在急救床上,头顶的灯光随着推动极速后退。
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也不知道还出不出的来,韩诺为数不多的意识让他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在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他微微偏过脑袋,虚弱的握了握谢晨的手。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晨哥,我是……我是……”
“快放手!不要耽误病人抢救时间!”
紧握的手被分开,喜欢你三个字终究还是被隔离在门外,没能落到谢晨耳朵里。
封闭的空间,冰冷的温度。
冷,史无前例的冷,似乎连血液都结了冰。
视线里是一片模糊的光亮。
“晨哥……谢晨……”韩诺轻声呢喃着:“我是……是……喜欢你的,我其实一直都是……喜欢你的。”
张医生握住韩诺地手:“听话,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再也无法支撑。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灌入身体里,让窒息感缓解一些,然而紧接着便是意识的沦陷。
无尽的黑暗卷土重来,彻底将韩诺拖入黑暗的深渊。
手术室的灯亮起来,谢晨全身冰凉,手掌还保持着握着韩诺手心的模样,眼底充斥着难以驱散的恐惧。
颅内肿瘤出血六个字如同一记重锤,深深击穿谢晨的心脏!
脑瘤是良性还是恶性?以后又会怎么样?
何问也难掩焦躁,却还是安慰着谢晨:“你不要太担心了,诺诺不会有事的。”
谢晨颤抖着嘴唇,太过于紧张,他的唇瓣都褪去血色,腿软的站不住,连带着身体也抖动起来。
何问见他这样,伸手扶住他,将他拉到椅子上坐下。
从小到大,谢晨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也没什么人,没什么事能让他感到害怕,但今天他体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