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羽充耳不闻,跟在他身后的子春,忙回头应道:“杯子碎了,划破了少爷的手。”
金灵毓道:“那小春你好好照顾少爷,别让他手碰了水。”
“晓得的。”
回到楼上,两人简单洗漱上床。商羽伤了一只手,但并不妨碍他用另一只手紧紧将子春抱住。
子春以为他又要自己伺候,正要将手往下挪,被对方轻声阻止:“别动,我就抱抱你。”
“哦。”
子春将手伸上来,抱住他的腰道:“少爷,你有什么不高兴的,跟我说说。”
商羽道:“我没事。”
子春才不信他,但也明白他不愿说的,自己追问也没用。
他不是傻子,知道商羽不高兴的根源,定是来自那个自己从未见过的表舅。
接下来几日,商羽情绪一直不高,时不时就乱发脾气,子春亲他摸他都不再管用,只会被他毫不留情推开。
子春看着他这模样,不禁心急如焚。。
可偏偏什么都问不出来。
*
天津卫的雨水少,也就是如今这春夏之际,偶尔能下上几场。
这天傍晚,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原本在花园里踢球的商羽和子春,赶紧往屋走去。刚回到屋子,便听一声惊雷响起,豆大的雨点也从窗外飘进来。
这些年商羽癔症没再犯过,雷雨天在金公馆也就不是什么如临大敌的日子,子春自然也不在意,他一边关窗一边头也不回随口道:“少爷,要下暴雨,当心会停电,我们赶紧洗了睡吧。”
没人回答,他也没在意,将两扇窗仔细关好,才转身回头朝沙发上的人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吓得心脏从喉咙里跳出来。
只见沙发上商羽脸色惨白,浑身筛糠般颤抖,一双凤眸红得能渗出血一般,下一刻便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仿佛是痛不欲生般用头狠狠撞向身前的木茶几。
砰砰两声巨响,差点被把子春胸腔震破。
他几乎是飞扑上前,将商羽抱住拖起,压在沙发上,阻止他继续自残。
他马上就十七岁,虽然不及商羽高,却也是很有一把力气的少年,只是面对发狂的商羽,他这把力气,还是远远不够用。
他像多年前一样,紧紧抱住对方的头低声安抚:“少爷,没事没事。”
只是原本相当有用的方法,今晚却收效甚微,商羽只稍稍平静片刻,忽然又大吼一声,将他整个人从身上掀下去。
也不知对方一个少年人,哪来这么大力气,掀开子春这么个大小伙儿,简直跟丢根稻草一样简单。
子春的身子先是狠狠砸在茶几上,又滚落在地。额角不慎撞在桌角,当即疼得他两眼冒金星。
商羽将人掀开后,跌跌撞撞起身,手中拿到什么砸什么,又走到墙边狠狠撞着头。
子春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了,回过神来,立马去门边拉铃。
商羽这西楼只有两人,平时不让其他人进来伺候,便装了铃,有事拉铃即可唤人。
子春拉了铃,又立马跑到撞墙的商羽身后,用尽全身力气将人抱住,被甩开后就继续抱,至少能暂时阻止他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不出片刻,一个听差跑上来,见屋内一片狼藉,大惊失色道:“少爷小春,这是怎么了?”
子春喘着粗气回:“少爷癔症犯了,快去多叫几个人。”
听差忙惊慌失措跑到走廊高声唤道:“来人啊!少爷癔症犯了!”
不过几分钟,商羽这间房便涌入三四个身强力壮的听差,荣伯和在家的金灵毓自然也闻讯赶来。
商羽这病来势汹汹,比往常任何一次都凶险。又兼之从前犯病那些年,他只是个孩子,力气再大,两个大人也足够将他摁住。
如今他已经是个比金公馆所有人都高的少年,力气与从前早不可同日而语。三四个听差加上子春荣伯,着实是打了一场硬仗才将人制伏,成功捆在床上。
只是这回,子春再如何安抚,也没能让他平静下来,还差点被他咬了几口。最终想了想,找来一片安定片勉强喂进去。
商羽终于缓缓睡了过去。
子春累得精疲力尽,额角还鼓起一个大包。
当然,比起浑身是伤的商羽,他这点伤倒是不算什么。
等金灵毓带着听差散去,已是满头白发的荣伯,气喘吁吁坐在沙发,唉声叹气道:“这多少年没犯过病,怎么忽然就犯上了,还这么凶?”
子春勉强缓过气,想了想问道:“荣伯,少爷和表舅有什么嫌隙吗?我看自打上回那个表舅来了家里,少爷就一直不对劲。”
荣伯蹙眉思忖片刻,摇摇头:“当年青瑞住家里,与少爷处得挺好的。太太出意外过世时,青瑞还在家里呢。”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不过你这样问,我倒是想起来了,太太过世就是雷雨天,少爷也是那时起落下的这病,我寻思着就是娘没了受的打击。他莫非是看到青瑞,想起了太太过世,所以又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