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要死?”
他在街头巷尾混多了,荤话浑话学了一堆,在孟夏面前会克制不少。
她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他的感情奇怪又矛盾,不想放过她,也不想弄脏她。
最初的时候,他听到孟夏这个名字就咬牙切齿。她的父亲是孟海生,就这个理由,就足以让他不想让她好过。在周烬这儿,没什么七拐八弯的大道理,爱憎都直白狂妄。
后来,他发现她够狼狈可怜的了,看着她那副半死不活的丑样子,又一阵阵地烦。
也就她骨子里那点倔和泛滥的同情心,能叫他这么来火。
摩托拐了个急弯,瘦弱温暖的身躯撞在他的后背上,她磕疼了,轻呼一声,很快又没了动静。
周烬抹了把头盔上的水:“出个声。”
太安静了,一晃神,跟死了似的。
孟夏抿着唇不理他,摩托车又是个急弯。
周烬这个人无赖,想要做成什么,总有他自己的一套办法。
她咬着牙,毫不客气地挤出两个字:“混蛋。”
他笑了,嗯一声,听不出喜怒。
“再说几句。”
孟夏吸口气,这次没再骂他了。
“你冷吗?”她问。
周烬说:“什么?”
隔着头盔和风声,她几乎是喊出来的,所以他应该听到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你冷吗?”
“冷个屁,老子没你那么弱。”
语气狂妄又嚣张,偏偏要跟她作对。
孟夏嗯了一声,把围巾解下来,挂在他脖子上。
这么冷的天,他照旧只穿了薄夹克,还发着烧,弄不好就真得去病床上躺着了。
她也跟他作对。
周烬不耐烦地皱了下眉,毫不配合地伸手去扯。
一只手抓住他的手,不许他碰。
她用的劲不小,但是按不住一身是劲的少年。
过了一会儿,周烬甩开手,重新攥上车把。
那条又蓬又软的米色围巾就那么挂在他的脖子上,丑得要命。
他懒得跟她计较。
摩托停在十水巷时,两个人都从头到脚湿透了。
周烬摘了头盔,一条腿懒洋洋地支在地上:“赶紧走,以后少深更半夜地送你那点同情心去。”
他说的话毫不客气,句句带刺。
孟夏抬起头,清凌凌的杏眼看着他。
他凶巴巴地看回去:“还不走?再不走,我带你绕着乌镇兜一圈。”
孟夏缩了下脖子。
真凶。
他伸手把她往一边推。
她吸口气,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你进来把衣服弄干再走。”
要不然非得出什么毛病。
周烬的舌尖一顶腮帮子,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她这幅模样,跟英勇就义似的。
孟夏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你进来把衣服弄干,家里应该有雨衣。”
他看着她局促的样子,突然乐了,长腿一跨,从车座上跳下来。
“行啊。”
能让她不痛快的事,他总是做得乐此不疲。
老房子里一片黑,孟夏开灯时,周烬皱了下眉:“你自己住?”
上次过来的时候,她家就一个人都没有。
孟夏嗯一声:“姨妈家在玉和那边,小柠年纪小,姨妈怕我顾不过来她,给她报了玉和的幼儿园,放假的时候回来。”
周烬看了一圈,没接话。
孟夏家的老房子不小,这片房子的结构都差不多,三层,一楼是院子和杂物间,二楼是客厅厨房,三楼住人。
孟夏去杂物间给周烬找衣服。
她三四岁时就跟着宋岚如离开了这里,后来这儿一直是孟海生住着。
孟海生从前是水利局的职工,拿的薪水不算低,维持生计绰绰有余。可是他不干什么正经事,吃喝嫖赌样样俱全,那些钱很快地被挥霍一空。
手头缺钱,他开始变卖家里的东西,当年宋岚如走得急,除了一张银行卡和那些画具,什么都没带。她那时候已经在圈里小有名气,画作卖出去,能小赚一笔,给家里添置了不少东西。
孟海生靠着卖那些大件的家具和宋岚如的衣服首饰维持了一段时间,后来家里快要被卖空了,就开始小偷小摸,被拘留过几次,后来被单位开除,一点收入来源也没了。
那次出事后,孟海生进了监狱,宋月如赶过来收拾残局,才发现老房子也被他卖了,刚签完合同,还没交房。
老房子是孟夏的姥姥留下的,宋岚如和宋月如都在那儿长大,有感情,后来宋岚如出了笔钱,把房子重新买了回来,就那么放着。
杂物间里没什么东西,宋月如过来时,把孟海生的东西也丢空了。
孟夏翻来翻去,只找到件军大衣,有点旧了,还是她姥爷留下的。她拿着军大衣出去,周烬睨一眼,从头到脚写着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