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区别吗?
“你最好躲远点,别在我眼前晃。”
孟夏熟悉那样的目光。
堕入黑暗的人都是这样,或乖戾或冷漠,竖起一身尖刺,拒绝旁观,拒绝沟通。
她抬起眼睛:“听沈野说,中秋节那天你等了很久,害你没过成节,对不起。我做了月饼给你。”
她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怕他打断,中间几乎没停,胸腔中怦怦地跳。
周烬忽然伸出手,攥住她的衣领,把人拎过来。
四只眼睛几乎贴在一起。
孟夏的领口被他攥着,不舒服地动了动,他的一只手捏住她后颈的一层皮,不许她动。
他的目光乖戾,凶狠,孟夏抿了下唇,全身泛着麻。
对峙了好一会,周烬突地笑了。
他都打算放过她了。
是她招惹他的。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往巷子深处走。
孟夏的手机突然一震。
她下意识把手机拿起来,屏幕上跳着两个字——混蛋。
没有挡住的必要了,周烬的目光已经懒洋洋落过来,触到那两个字时,哼笑一声。
“挺特别。”他从牙缝里蹦出这三个字。
不知道是满意还是反讽。
孟夏的耳朵尖一阵阵地烫。
他就是个不讲道理的混蛋。
她的夜盲症还没好全,乌镇不像B市,处处灯火通明的,走到巷子深处,她打开手机照亮。
壁纸是一幅油画,她和宋岚如一起画的,周烬瞅了两眼,转开头。
孟夏从兜里摸钥匙,转开门,犹豫了一下:“我这就出来。”
不准备让他进去的意思。
周烬凉飕飕地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那扇门在他面前关上,压着声音上锁,小心翼翼的。
周烬两腿交叠坐在台阶上,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没点火,过了一会儿,又拿下来扔了。
从头到脚透着躁。
他站起来,四周瞅了一圈,撑着护栏,轻车熟路地翻上去。
——
孟夏在屋里找了一圈,只找到几块月饼。
早晨的时候碰到李奶奶的孙子过来玩,她装了一兜给他,没留意还剩下多少。
这么几块月饼自然没法送人,孟夏犹豫了一下,刚要转身出厨房,窗外的栏杆被石子一砸,咚地一声。
挺响。
她惊吓抬头,看见周烬撑着手臂,踩在栏杆上。
他的外套之前脱下来垫后座上了,上半身就剩下件黑T,被夜晚的风吹得鼓起来。
见她看过来,周烬又扔了个石子,往栏杆上一砸。
他要是哪天不和她对着干,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孟夏给他把窗户打开,厨房在二楼,不算高,但她还是闭住眼睛,不敢往下看。
旁边一通响动,她的胳膊突然被人一拽,整个人腾着空往后仰。
孟夏尖叫一声,跌到一半,撞在一条胳膊上。
周烬耷着眼皮,对她的反应挺满意。
“叫什么?”
孟夏气得撇开眼。
她拿着的那块月饼都被撞坏啦。
周烬撑着她的下巴看了一圈:“你怎么这么弱?”
又怕高又怕黑的。
孟夏抬起眼睛瞪他,被他拎着领子提到一边。
周烬扫了眼袋子里少得可怜的几块月饼:“就是这个?”
孟夏抿了下唇:“我重新做。”
馅料和模具都是现成的,她从前经常做,很熟练。
出乎意料,周烬也会。
两人各自占据厨房的一角,井水不犯河水,诡异地和谐。
月饼从烤箱里拿出来,热气腾腾地摆在桌上,两人谁都没动。
周烬也不吃月饼。
在B市的时候,每到中秋节,他都会带着周梨去买。
她个头小,被他放在肩上,乐颠颠地左看右看,软软地叫哥,哪个都想要。
周梨死后,周烬没买过月饼,也没吃过。
最后,他把月饼装起来,给俱乐部的人带回去了。
——
那晚之后,孟夏好几天没看到周烬。
他不怎么去俱乐部了,问蔺沉,他也不知道。
周烬干什么都凭自己高兴,时常不见人影,不是什么稀奇事,他身边的人早就习以为常。
进了十一月,高三年级开始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赵苒终于回来上课了,她瘦了一大圈,手腕上的银链都松了一截,看上去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只是开始拿出不要命的劲学习。
有一次孟夏从外面回来,看见她卷着袖子发呆,听到脚步声,又迅速拉下去,怔了一会,才抬起眼睛,挤出个笑。
十一月末,乌镇罕见地下了一场雪。
这里的雪存不住,落在地上就化了,湿濛濛一片。
这天正好轮到孟夏做值日,走廊里有很多沾了泥的鞋印,她拿着墩布拖,拖到尽头,抬头看见天台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