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在位置上。
她一直站着,盯着他桌上几颗番茄发呆。
直到有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叙手上拿着几张 A4 纸,应该是今天的气象数据。
“回来了?”他道。
她低低“嗯”了声。
“爷爷……?”他问。
“不太好。”她摇了摇头。
“你脸色不太好,先回家休息吧?”
程知微摇头:“我就请了半天假,还有很多事要忙。”
“工作永远做不完。”周叙继续道:“我把这几张表给庄姐,一会儿送你回家。”
他说完便离开。
主任今天没来,两人心安理得地早退。
“你吃东西了吗?”出了气象局,周叙突然问。
程知微想了一下,发现过去整整一天,她只喝了几口鸡汤。
于是她摇头。
“我吃不下。”她虚弱道。
“这附近新开了一家云吞面,点一碗你试试,要是能吃下就吃点,要是吃不下就不吃了。”周叙缓缓道:“人是铁,饭是钢,吃饱饭才有力气战斗。”
程知微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心想,他说得对。
两人走去云吞面店,还没到饭点,店里只有老板跟老板娘两个人。
周叙帮她要了碗鲜虾蟹子鲜肉云吞面。
程知微吃不下一碗,让老板娘拿来一个碗,分了一半给他。
两人静静分食着一碗云吞面。
吃完,周叙开车送她回家。
车上,程知微手机频频振动,她以为又出什么事了,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业主群聊得热火朝天。
“入室抢劫的凶手被抓了。”她对周叙道。
“是什么人?”周叙开着车,问道。
“无业游民,刚来广州不到一个月,今年才……19 岁。”程知微刷着留言,边对他道。
“出了这个事,你们小区的安保工作短时间内应该会加强。”
“我对门那个女孩救下来了。”程知微眨了眨眼,哑声道:“总算有件好事。”
“爷爷也会没事的。”周叙沉声道。
程知微多希望爷爷也有好运气,可一连一周,她每天都在下班后赶往医院,每次看到医生对她摇头,她就像泄气的气球,从饱满到一点点瘪下去。
爷爷在 ICU 住了一周,一天一万多的费用,她父母已经颇有怨言。有一次,他们背着她说医药费的事,程知微忍无可忍:“爷爷有医保,有退休金,实在不行我还有工资,你们在担心什么?”
“一辈子辛辛苦苦挣钱,到头来全花在医院里。”父亲愁眉苦脸。
“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得治,如果你们不想治,我去借钱,贷款,也给爷爷治病。”她越说越气愤。
“你别发癫。”母亲怒吼:“你觉得我们舍不得钱?我们这些钱死后还不都是你的?”
一家三口在 ICU 门口吵得不可开交,白白让人看了场笑话。
那天之后,程知微的睡眠越来越差,工作期间也频频走神。
第三期节目的策划案迟迟没有上交,主任催了她两次,后面不忍心,私下找了她一次,问她要不要先休息一段时间。
程知微麻木地摇头。
“可你的精神状态……”主任不忍直说。
“我会尽快调整好自己的。”她做出保证。
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她会给林嘉裕发信息。
他已经在纽约,两人有时差,有时候她一条信息发过去,等了很久他才回。
这种不同频的聊天方式让程知微感到疲倦,久而久之,她不再发短信,也不再同他说她的近况。
远水救不了近火,更何况,林嘉裕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不想成为拖他后腿的罪魁祸首。
倒是周叙看出她的反常,每天早早到她小区门口,接她上班,下班时间把晚饭给她准备好,再送她回家。
程知微对这一切没拒绝也没反抗,她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他给饭她就吃,他开车门她就坐下。
周叙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消瘦,精神一天比一天差,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
这天下班,他手提几瓶果酒,带她到天台看日落。
“今天会有火烧云。”周叙给她开了一瓶,递给她后道。
“怎么看出来的?”程知微喝了一大口果酒,哑声问。
“有个网站专门预测这些,今天的云层够厚。”
程知微来了点兴致:“这几天云层都厚,也不见得有火烧云。”
“火烧云形成的条件也不仅仅是云层厚度,还跟风速风向,湿度,空气中的微粒有关。”周叙跟她解释。
程知微将瓶中的酒一饮而尽,看向天空。
太阳还没落下,月亮已经出来了。
“日月同辉,春秋不老。”她突然道。
“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啊。”说着说着,她眼眶又开始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