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微终于听到他的声音:“你喝什么?我给你拿。”
他说完,很快站正,盯着她看。
“酒!”程知微用尽毕生最大的嗓音对他喊。
他俩找了个卡座,卡座被布置成花轿,空间不算大,仅能容纳两个成年人。
程知微接过他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外面纷纷扰扰,两人坐在卡座里,一杯接着一杯。
音乐又换了,这次是缠绵的曲风,台上妩媚的女歌手扭着腰唱着——
“爱呀说爱呀,人生能有几回无妨”
“看黑夜本就空旷,就衍生了遐想”
“短暂或漫长,都未虚耗春光”
不得不说,歌曲具备足够的煽动性。
台下的男女在这缠绵悱恻的曲子里,已经抱成一团,啃到一块。
程知微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她的眼神不小心跟周叙碰上,又很快移开。
为了打破这诡异的氛围,她清了清嗓子,挑起话题:“我第一次来酒吧。”
周叙看着她笑了笑:“这样的我也是第一次来。”
“我一开始以为这里很正经的。”她笑道。
话音刚落,一阵震动,原来是身旁的卡座有人落座。
说落座也不对,因为他们正在兴头上,动作幅度十分大,几乎是半躺,在音乐声的衬托下,唇舌交缠的声音都能清晰传来。
程知微垂眸,将杯中的酒再次一饮而尽。
周叙看出她的不自在,提议离开。
程知微无异议,点了点头,跟着他穿过人群。
下了楼,她松了口气,这种场合,始终还是不太适合她。
“在里面我都感觉喘不过气来。”莫名的,她觉得紧张。
周叙在路边的报亭给她买了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她:“喝点水。”
她接过,道了谢。
“时间还早……”周叙说完,又问她:“你吃饭了吗?”
“没吃,但我现在不饿。”她摸了一下肚子,里面全是酒水。
有公交车从路边经过,程知微看过去,突然道:“我们去坐公交车吧?”
“回家?”
“不是。”她说:“随便上一辆,坐到终点站,有什么吃什么。”
她以为这种无聊低智的建议周叙肯定不会附和。
但她错了,周叙很快回了句“走”。
她眼睛一亮:“真的?”
周叙笑了:“真的。”
很好,还有人愿意陪她疯。
程知微跟他并排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
两人散漫地聊着天,聊工作,聊奶奶,聊爷爷,聊旅游节目,聊学生期间的趣事。
下一辆公交车在他们的攀谈中缓慢进站,谁也没去看终点站在哪里,就这么上了车。
她挑了最后一排。
程知微坐在里面,周叙坐外面。
刚落座,他听到她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坐最后一排吗?”
“因为有窗。”他说。
她眼睛又亮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也是我喜欢最后一排的原因。”
一到夏季,公交车内的气味并不好闻,可只要坐到最后一排,打开窗,这个缺点便不复存在。
假如能保证每一次都能坐到最后一排,程知微愿意每一次出行都选择公交车。
这个点下班高峰期已过,车上人不算多。
她把窗开到最大,闷热的风兜住她整张脸,凌乱的发丝缠住她的下巴。
程知微将一头乱发夹至耳后,随意地扎了个低丸子头。
扎完头发,一抬眼,见周叙正盯着她看。
不知道是否她出现幻觉,她觉得周叙这个眼神跟以往很不一样。
热烈得她不敢直视。
但很快,他又移开目光,只沉声道:“喝了酒又吹风,小心感冒。”
“你酒量怎么样?”程知微问。
周叙道:“一般,啤酒还行,白酒最多就两杯。”
“那我可能比你好点儿。”她笑笑。
“你刚刚喝了不少。”他拿了五六杯啤酒,几乎都进了她肚子里。
“很奇怪,在那种场合,就是想喝酒。”
“你好像有心事。”周叙一眼看穿她。
程知微闻言,摸了一下脸:“很明显吗?”
“就是能看得出来,你没那么开心。”
“感情的事?”他又问。
程知微没点头,也没摇头。
碰巧公交车到站,后门打开,陆陆续续上了一群老阿姨。
她们嘴里正谈着方才那一餐饭,平靓正。
好像是酒精上头,在这一刻,有什么东西顺着记忆爬上心头,程知微忽然改了主意。
在门合上前,她对周叙道:“下车。”
“我们下车。”她又喊了一遍。
两人下了车,程知微环顾四周:“我以为我会坚持到终点,可原来,沿途还有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