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歌说得简单,可盛拾月却察觉不对,又问道:“那你要付出什么代价?雨泽期也与这有关?”
随着时间流逝,旁边铜锅中间的炭火烧得更旺,一块块堆叠,像是无瑕的赤色琉璃,羊汤滚烫,几乎从边缘涌出。
旁边的冰盘融化,只剩下几块碎冰在碟中摇晃。
宁清歌声音有点干哑,道:“若是殿下早些治疗,可能还不需要如此,可是殿下硬生生拖了几年,信香实在微弱,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我暗中用徐大夫给的法子试过几次,殿下却毫无反应。”
“于是,只能用药。”
“什么药?”盛拾月身体不禁倾斜,定定盯着宁清歌。
“一副能让信香更浓,相当于雨择期的药。”
听到此处,盛拾月心中已明了大半。
若将腺体比作一汪泉眼,那信香就是其中的甘泉,如徐徐取之,自然取之不尽,可宁清歌此举,却是一下子将泉水舀尽,又逼着它吐出更多的量,长此以往,自然枯竭,更别说雨泽期了。
衣袍底下的拳头一下子握紧,盛拾月极力将情绪压下。
宁清歌轻轻叹了口气,又说:“也有其他法子,只是……”
“只是什么?”盛拾月突然打断,声音中多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怒气,快速反问道:“只是那些法子会让我受尽苦头?所以你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想让我难受?”
宁清歌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
她抿了抿唇,试图宽慰:“殿下不必为此担忧,徐大夫一直在为我开药调养,只不过是一段时间内没有雨择期罢了,你我暂且没有要孩子的打算,也碍不得什么事。”
她自以为的安慰毫无作用,一字一句如石头重重砸盛拾月的心上,使她眼眶泛红,嘴唇发颤。
“可是……宁清歌你有没有想过……”
“我会心疼你。”
她声音颤抖,不过短短五个字却被拖得极长,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艰难得像是嗓子里含了刀片,随着吞咽不断往软肉中割。
宁清歌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如往常一般揽住对方,可盛拾月却偏过身躲开。
挺直的脊背一下子松垮下去,盛拾月重重叹了口气,便低下头,用双手将脸全部蒙住,有些无力,又很是挫败。
她很少做出这样的姿态,哪怕是往日哭闹时,再伤心,也很少摆出这样的姿态,更像一只被捧在掌心的狮子猫,即便受了怎样的委屈,她都是踩在别人的手心里,骄傲又矜贵。
可现在,盛拾月却透着一种颓气。
就像是一个屡战屡败的人彻底放弃、认输了。
“宁清歌,”她声音沉沉,又很轻,像无奈的叹息:“无论如何,你都该给我一个选择的权利。”
“你可以想方设法劝我,或者用别的什么办法,都随你,可是你该给我一个选择的权利,而不是直接略过我,自以为的牺牲。”
她说话慢吞吞的,没有撕心裂肺,也没有哭泣,只是有一种过分疲倦之后的无力。
“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一直是个什么事都扛不住的小孩,或者说在你们眼里都是这样……”
“我往日不说,也乐得你们如此,谁不想当一辈子的小孩呢?总被惯着、哄着,你们喜欢,我也喜欢,那就大家一起演。”
“殿下……”宁清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被哽住。
不知是谁说句话,惹得楼下哄堂大笑,众人嬉闹着打趣,将屋外的风雪驱散。
可盛拾月的指尖很凉,被碳火映得发红,却没有丝毫温度,将整张脸都蒙住,完全看不清表情。
她说:“你瞒我好多次了。”
“未坦白心意之前,我觉得你是不安,怕伤害到我们岌岌可危的关系,所以不敢告诉我了。”
“坦白心意后,我觉得你是将我看作小孩,总担忧我承受不住,无法坦然告知,于是我给予你承诺,说我会护着你,告诉你,我会有所改变,多努力,让你觉得我可以依靠。”
“你被冤枉入狱,我忧心不已,与母皇相争,被关入景阳宫半月有余……”
她话还没有说完,宁清歌就忙接道:“我知殿下的努力。”
她脸上是少见的慌张,紧紧揪着盛拾月的衣角,又一遍重复:“我知道的。”
像在挽留,证明些什么。
盛拾月停顿一瞬,又继续道:“这一次,我可以告诉自己,此事重要,事关国家,你也有不得已的苦楚,无法提前告知我。”
“阿娘、”盛拾月突然想到她们还在倚翠楼中,于是只含糊道:“当年的事,你不愿告诉我,我也不怪你,毕竟真正的过错不在于你,你只是被牵连其中,甚至是里头的受害者,不愿主动提起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