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当时的叶青梧会被愤怒冲昏头脑,可再过几年,她必然会明白姜时宜的苦心,即便心有怨气,但也不至于恨起姜时宜。
盛拾月突兀又问:“那您觉得那时候的姜时宜,是否已经喜欢上我阿娘?还有我阿娘,她是如何想的?”
静幽道长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秒后,才斟酌字句道:“时宜早慧,又提前分化坤泽,恐怕早已生出心思,而你阿娘在这方面实在迟钝……”
她幽幽一瞥,就道:“不然也不会在极有可能分化成乾元的情况下,天天翻墙往坤泽的小院里跑,缠着时宜一块睡觉。”
“她自认为做得隐蔽,实际谁都清楚,只是没有揭穿她罢了。”
分明是自己阿娘的过错,盛拾月却尬笑一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莫名心虚。
她双手端起茶盏,恭恭敬敬地往静幽道长面前一递,讨好似的开口:“您继续、继续。”
静幽道长接过茶杯,顺便点评了句:“你这模样倒是和你阿娘一模一样。”
盛拾月嘿嘿笑了声。
静幽道长思索片刻,而后接道:“你阿娘曾来找过我,说要带时宜私奔。”
“啊???”
第77章
自那日争吵过后, 叶青梧愤然离开,第二日,姜家家主就将姜时宜转送至宁家书塾念书,叶青梧难以知晓, 这事是姜家家主一人的主意, 还是姜时宜主动提出。
她只知姜时宜连句话都不曾留给她,便收拾东西离开国子监。
矛盾加剧, 裂痕更深, 曾经亲密无间的汴京双珠, 终究还是成为过去,从此有叶青梧的地方,决不可能出现姜时宜,有姜时宜的地方, 叶青梧转身就走。
就这样过了两年,时间飞逝来到大梁至德十三年。
这一年,大梁皇权的争夺越发激烈, 各党派不再遮掩,争斗都被摆在明面, 就连百姓都会在街头巷尾聚众讨论, 分析着各种已经明晰的局势。
也是这一年,叶青梧分化做坤泽, 姜时宜定了亲。
这亲事算不得姜家所愿, 只是跟随的三皇女施压。
随着其他皇嗣的起势, 曾经占据优势的三皇女逐渐不安, 生怕弟弟妹妹如同对待太子一般, 合作将自己拉扯出局。
于是,她将目光放在了一直未站队的宁家身上。
当时的宁家虽不如姜家, 可也深得天下文人的称赞,在未有国子监之时,这宁家书塾便早已形同国子监一般,收纳各地学生,给予寒门学生一定的优待,那时的官员大多都出自宁家书塾,号称是宁家门生。
直到国子监的成立,宁家才自愿将书塾关闭三年,之后也只招收本家子女和少数其他家子女。
虽如此,宁家在大梁文人之中,仍具有极高的地位。
也因为此,姜家为拉拢宁家,不惜忽略姜时宜的感受,直接定下亲事。
次年,姜时宜为拖延婚事,以修道祈福为借口,躲入长生观中。
也是这一年,叶青梧终于放下曾经的怨念,孤身一人骑马赶来。
她想带姜时宜离开。
那一日的姜时宜并未见她,只央求母亲出面,让叶青梧早些下山。
可本该冷着脸将叶青梧赶走的姜夫人,却被叶青梧说服了。
她并非一时冲动,早早就想了全部,只要姜时宜随她离开,她们按照叶家军曾经探索出来的近路,快马加鞭,只要半个月就能抵达北狄。
旁人不知,叶家夫人出身不俗,乃是北狄王室的一支重要旁系,叶青梧幼时能在境外胡闹,也多亏了此,否则也不会总嚷嚷着自己是北狄人。
叶青梧表示,等她与姜时宜离开大梁,便可联系上母亲当年留下的旧部,一行人再往北狄深处走,便可彻底脱离大梁的搜查,到那时,她们就在雪山之下的草原中骑马猎鹰,在篝火旁边高歌跳舞,比在事事都要考虑、委屈自己的汴京,自在快活的多。
说到此处,静幽道长抿了一口茶水,脑海中又浮现了当年的画面,满眼赤忱的明艳少女一遍又一遍地承诺,她一定会让姜时宜遂心如意度过此生。
身为一个母亲,怎会忍心看着女儿清醒着、痛苦着一步步掉入汴京的泥潭之中,甚至随时有可能被泥潭卷入万劫不复之地。
于是,姜夫人被叶青梧说服,替她带话给姜时宜,并亲自劝了她许久。
那一夜,满心欢喜的叶青梧在山脚下等了许久,从夜色浓重到第二日中午。
无人知晓,她在那段时间里想了些什么,眼眸的希冀逐渐暗淡,肩头的露水凝聚又被晾干。
她会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