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头伏得更低,直接抵着冰冷的地板。
“母后。”林沂阔步走到皇后面前,看了眼几乎趴在地上的人,朝皇后笑说:“给您请安。”
皇后挥开他的手,恨铁不成钢说:“本宫这才叫她,你就跟过来,看得这么紧,又舍得放她到处跑。”
“儿臣当真是来给您请安,事先并不知晓离儿在这。”
“还装。”
林沂捂唇咳了咳,正色道:“离儿在外露面事出有因,确与一桩政务有关,只是儿臣暂时不便出头,才让离儿假借名头敲山震虎。”
皇后不信:“你怕是诓我。”
“不敢,此事父皇也知情。”
听到皇帝都知道,皇后这才相信,但还是有些不悦:“倒底是个新妇。”
“指派下属官员难免投鼠忌器,便是离儿一个新妇出头,以为小打小闹,心里又惴惴不安才好。”
既是正事,皇后不好再议论,面上恢复常色:“起来吧。”
谢离站起来,古怪地看向身旁的太子,对方这一本正经的说辞,与他的事是一致吗?不是说不管吗,怎么连皇上都说了?
又听皇后训了几句,谢离跟林沂一起离开。
迈出凤栖殿,他叫来守门的婢女问:“这两日有谁来给娘娘请过安吗?”
婢女:“回太子妃,李美人昨日来请过安。”
谢离颔首,快步跟上已经走出去的林沂。
出宫马车上。
谢离一直盯着悠然的太子不吭声。
林沂好笑说:“我帮你糊弄过去,你就这态度?”
“殿下刚才说的不是魏恪之事吧?”
“你猜?”
谢离扁了扁嘴:“殿下高深莫测的,我猜不着。”
林沂勾唇:“原本不是一件事,突然就扯上关系。”
“所以我当真成了马前卒?”
林沂搭在膝盖上的手轻快地点了点,“按你的想法做就是。”
谢离沉思会,继续问:“是和税收有关吗?”
林沂一愣:“何出此言?”
“我前日去大农令翻了翻近年来的帐簿,虽然没看懂,但离开时听见下面的官员闲谈提到今年税收比去年多了一番,可去年南方洪涝灾害严重,朝廷从北方调了部分粮过去,今年全国风调雨顺,不该只多一番。”谢离解释道,去年因洪涝,京城出现大批灾民,他和婉仪还到施过粥呢。
林沂沉默,目光沉沉看着谢离,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有些悲怆又有些庆幸,以谢离的敏锐,若以男子身份入仕为官,前途当不可限量,可若对方至始都是男人,那他们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相处。
“殿下?”
林沂垂下眼,糊口搪塞:“许是弥补去年的损失吧。”
谢离闷闷不乐地哦了声。
两人都没再说话,别开头各自静默,只林沂的视线不时往谢离身上飘。
谢离回太子府,林沂还有公事,分别前忽地叫住他:“日后出门,多带些人在身边。”
“是。”
进屋后,谢离唤来江星勉:“从明日开始,你不必跟在我身边。”
江星勉急说:“这怎么行?”
“你带几个人躲在暗处就是,再帮我找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让魏恪带着老者去廷尉报案,然后在茶馆戏院找些人将这件事大肆宣扬出去。”
“可我们还没找到师爷,有什么用?”魏恪问。
谢离解释:“因为三人成虎,不管杨僖有没有被害,只要大家都这么说,总有人会做贼心虚来看看,而且按狱卒所言,杨僖在狱中那些年时常神叨叨,动不动就面壁,你也说他以前对你很好,那有没有可能他其实是被迫作伪证而良心有愧?若他还活着,听到翻案的消息也许会出现呢。”
魏恪目光一闪:“殿下对人心未免抱有太高期望。”
谢离莞尔道:“不然你怎么会在这?”
魏恪怔然,紧闭嘴唇侧过身,眼神飘忽不定。
李府。
大司农李跃与少府卿孙别俭同坐一堂,听完下人汇报皆表情凝重。
“陈年旧案,太子为啥突然要重提?”孙别俭忽地开口。
李跃长叹声:“只怕并不是突然。”
孙别俭摸胡子的手一顿,想起几月前太子提出的政策。
往年税收一事皆有大农令统筹,定时定点派属官下至郡县收税,再统一到大农令上报,只需打通中间交转人员,收多少报多少,全然由大农令说了算。可几月前,太子突然提议要求汇报奏折一式两份,由当地郡县官独立撰写直接上达天听。
他们那会只当太子摄政不久急于做出政绩,如今看来是知道些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陷入沉默,安静中透着些许不安。
“报案的年轻男子不会是...”李跃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