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寻找合适的措辞,却一时找不到。
李昭漪的话里话外不止是忧虑,更多的,是愧疚,和心疼。
但真正说出口,却又总觉得不对劲。
难得遇到这样的情况,蔺平顿了几秒。李昭漪却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乖巧地道:“孤知道,谢谢先生提点。”
……显然是没听进去的样子。
蔺平只好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他琢磨着找个时间,和云殷谈一谈。
他从前想着,两人虽说差了些年纪,但终究是同辈人,说不定能谈得来。又存了私心,想着两人亲近些,也按着些云殷叛逆的心。
现在想想,两人似乎走得过近了。
到底是君臣。陛下如此依赖一个臣子,也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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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漪并不知道蔺平已经把他和云殷的关系放在了心上。
他和蔺平逛了一会儿花园,又聊了些天,就将他送往了住处。等回到殿里,云殷已经在了。他批着折子,李昭漪进来了,就被他搂进怀里。
李昭漪乖乖地坐在他怀里看着他批了会儿折子。
休息的时候,他把刚刚和蔺平的对话告诉了云殷。
他道:“先生表面上不说,但其实还是很认可你的。他觉得你很厉害。”
蔺平和云殷,如今都在带他。
但每每一起上课之时,却常常唇枪舌剑,互相嘲讽。
李昭漪是天生操心的命,总想着他们之前的羁绊和渊源,想缓和他们的关系。
明明蔺平这话的重点是让他不要心疼云殷,到他嘴里,就变成了认可云殷的能力。他故意模糊重点,但云殷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觉得这个样子的李昭漪太乖了。
很乖,又很甜。
他亲了亲李昭漪的侧脸,低声逗他:“是吗。”
“那陛下呢?”
李昭漪:“……”
“我当然也觉得你很厉害。”他说。
又忍不住道:“你三岁吗?”
一个夸了不够,还要一起夸。
云殷就笑。
笑完,他道:“先生的意思,也是让陛下不要和臣走得太近。也不用太体恤臣,毕竟君臣有别。”
其实蔺平还有一层意思。
他没意识到,但云殷很清楚。
身为君王,应当勤政爱民。李昭漪现在很勤奋,他当然也很体恤心疼百姓。
但他的出发点,云殷敢说,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想获得他的认可,以及,想给他助一份力。
能说不好么?
不能。
君子论迹不论心。
无论李昭漪出于何种目的,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对于天下来说,目的如何无所谓。
但对么?
显然是不对的。
别的不说,他日,云殷要是起了反心。
以李昭漪对云殷的依赖,这对他自己,对燕朝,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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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云殷都懂。
但是他也是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去纠正李昭漪。
李昭漪活得很辛苦。
他被迫坐在这个位置上,每天面对的都是他不擅长的东西。他没获得过多少人的关心,也没有过得很好,现如今身上的责任却是沉甸甸的。
云殷不想再苛求他什么。
比如,一定要心怀大义,一定要高处不胜寒。
他甚至在认真地考虑,如果李昭漪真的不喜欢,那么来日,或许换一个,也不是不行。
左右他和李昭漪不可能有孩子。
趁早定了。
他们也可以轻松些。
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近几日忙完太后的丧礼,他便让影卫秘密地开始调查宗室旁支的孩子。如果合适,时机成熟了,他便打算征询李昭漪的意见,看看能不能抱在身边养着。
当然,前提是……他和李昭漪已经说开。
想到这,云殷就又顿了顿。
李昭漪已经开始在他怀里犯困了,眼神迷糊。
云殷的眼神柔和了些。
他又想,他不想纠正李昭漪。
或许也有私心。
他知道李昭漪对他的依赖非比寻常,也是不应当的。从前他避如蛇蝎,但此时此刻,他总想着,李昭漪能清醒成长得再慢些。
毕竟,若李昭漪不爱他。
这便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和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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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云殷还是抱李昭漪去睡了。
李昭漪被洗完放到床上的时候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
云殷替他换了寝衣,又擦干了湿发,少年清瘦白皙的手指就勾住了他的袖子。他捏了对方的手指拎开,那段白得晃眼的腕子落在锦被上,又露出那点鲜红的痣。
李昭漪性子清纯,眼神也纯,长相和身体却都艳得勾人。
云殷从没想着欺负他,但总是事与愿违。
他觉得这并不完全是他的问题。
明日难得没有早朝,云殷许久没有亲近李昭漪,俯下身去亲他的手腕,又顺着手腕往上亲到脖颈。李昭漪终于被他弄醒了,湿漉漉的眼睛里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