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座之外不值一提+番外(214)

话音落,场面寂静。

蔺知方静了良久,回以一揖,再问卢洗:“走吗?”

卢洗左右为难。

蔺知方看出来了,再不勉强,拂袖而去。

人群恢复躁动,段昇在后嘀咕,“无端端骂我一顿,就这么放他走了,便宜这小子了!”转向虞兰时笑,“表哥好生厉害,说得他哑口无言。就是……”

他兴致一起要插科打诨,又变了神色忙忙住口,再没继续说下去。虞兰时看来,他只摇头。

就是神情口吻有些像一个人。

——

会试后人人心悬一线,只等一声尘埃落定。

翘首以待,度日如年。

直等到这一日鸣锣不绝,响彻通街,一行官兵佩刀开路,往贡院前通告板上张贴金榜。等候许久的人群一拥而上,贡院门前瞬间水泄不通。

薄薄一张黄纸上墨水写就排列的一个个名字,便决定了一个个考生花费十数年努力挣得的命运。

金榜题名。名落孙山。

人群中,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惊喜有人木然。

在里头挤着的名仟名柏,拼了命地踮脚昂头看,终于看到——

揽云楼。

名仟一路飞奔进来,耳膜与心脏因跑得太快剧震到生疼,什么都顾不上,向坐在窗边的虞兰时喊:“一、一甲第二……公子!一甲第二!”

握在手中从滚烫到冰冷的茶杯被轻轻搁到桌上,虞兰时蜷了蜷手指,恍觉麻木到不能张握。

窗外,庞大恢弘的宫殿群遥立在王城最中央。金瓦红墙,住人上人。

华台宫。

他于遥不可及处虔诚走了许久、看了许久的地方,这一刻,终于向他回望。

第113章 華台開

三月一,春分。自此,日照北迁,昼长夜短。

卯正时分,东方出现第一缕晨辉。

虞兰时抬眼,看那缕晨辉径直打上宫殿金顶。适逢昼夜交替,苍灰的夜翳弥漫不去,四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黯淡,只有打在屋脊上的这束光芒,亮得惊心动魄。

身在广袤的宫殿群,往前望是执灯摆旗的一众內监,后头是长长的、沉默行走的贡士队伍。宫道上红灯蜿蜒成线,途径无数朱门玉台,一路往晨辉打上金顶的那座宫殿。

这次春闱考中者共有六十四人,都是头一回踏进华台宫,谨言慎行,诚惶诚恐。众贡士在昭清殿中间排成六竖八横,齐声向空无一人的皇座山呼行礼,再向坐在侧位的摄政王行礼。

昭清殿回声空旷,无数龙身龙爪盘踞梁柱,金漆龙目威严,俯瞰殿中依照官服品阶泾渭站立的紫绯青灰色。

百官夹围而立的众贡士没有品级,皆着白袍黑带的襕衫,不论出身不论来历,只论今日出口吐成的章论。冠帽一束,一众低颈垂眉、面目模糊。随着內侍监的一声声唱和,一位位出列应答。

虽则不论出身来历,但誉着他们底细的名册早已呈上主考官们的案头。

“当前那二位就是本次春闱的前二名,左边是陈州的蔺氏,旧官宦清流出身,去岁夏侥幸得洗冤屈。另一位是靳州的……”

大殿上唱和应答的嘈杂声中,近臣站在后侧向今安一一禀报名册上的各人,说到这里,他口中的“另一位”正好应声出列。

今安站在通往高台皇座的玉阶最近处,身后群臣伺立,同看那人着一袭黑白襕衫越众而出,去到玉阶丈前触额跪拜下去。

墨发尽绾,束封修腰,即便俯身跪拜也折不下挺直的脊背。那一片展开铺地的大袖,将将泼到她靴前三尺。

嵌地金砖光可鉴人,今安低目,看见他俯下的眉眼。

一年又数月,洛临江水回溯,裘安白雪凋敝。

再见故人。

曾拖曳在少年脊背广袖的单薄绮丽,似乎全消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这身标榜着功名利禄的襕衫官服,撑起的端方。

今安先移开了目光。

沙漏颠转来回,她听着耳边近臣的禀报,一个个看过站在殿中的贡士,听过他们的策论应答。没有对谁多看一眼,也没有少看一眼。

直至夕阳推着殿前立柱的影子斜到殿中,內侍监一声长喝,群臣告退。这场从日起到日落的殿试,随远山余晖一并谢幕。

——

三更天。

禀禄走进御书房中,拂尘柄点醒两个內侍,掀起熏笼的盖子看过炭火,又搁下。他环视一周,拂开珠帘往里走。

珠帘摇晃,满室辉火,大书案后坐着一人。

前年冬,皇帝遇刺重伤牵起旧疾,自此缠绵病榻,手中权柄却避过了在朝所有名正言顺的皇子,独独递给了这个人。

也不是继承,是摄政。

仅仅是摄政,已经荒谬至极,足以令天下人揭竿。

莫说她摄政一月,便将大朔朝野推去了意欲天翻地覆的悬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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