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阳光很大,刺得他难以睁开眼,只能模糊看到一个挺拔身影逆光朝自己走来,对方向他伸出手。
安克儿伸出脏兮兮的小手,见那人手掌十分干净,右手食指骨节处还有颗芝麻粒大小的红痣,于是又缩回去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再次伸手去牵。
那人不嫌弃浑身沾满垃圾的他,还把他抱在怀里,安克儿当时只觉得他好温暖,于是不由自主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直到被接回安家,安克儿才再次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对方穿着一身杏色休闲装,站在楼梯旋转处,睥睨着他。
眼神不复当年的温柔。
自那以后,安克儿便一直追寻着他的背影。
书房门并未完全关严实,安菲诺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三叔,听你这意思,上季度的亏损要全赖在我头上?”
安菲诺德坐在真皮椅上,戴着一副灰金色眼镜,眼里蕴着些怒火。他的样貌和安克儿有几分相似,只是他面容更加英挺,不似安克儿那般柔和,眉宇间隐隐藏有丝狠厉。
随着安定远去世的消息传开,当天安氏的股价下跌,在安菲诺德接手的这半年,虽偶有涨幅,可总体来看还是亏损不少,各股东拿到手里的分红明显比之前少,于是这次股东大会也变成了讨伐安菲诺德的会议。
“瞧你这话说的,三叔怎么敢怪罪帝国上将呢,就是提一下意见,诺德啊,我们都知道你在军事方面是令人望其项背的存在,可,这金融方面你确实…… ”
全息屏幕里的安城元带着笑,摊开双手,这这这了半天。
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这术业有专攻,我们既是你叔叔又是安氏的股东,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安氏好。
安城元意有所指地说。
“安氏是你父亲和我们几兄弟辛苦打拼了大半辈子,才有现在的规模,谁也不忍心半辈子的心血就这样被糟蹋,付之东流。”
安智直言。
“诺德啊,听叔一句劝,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打理吧。”
他语重心长地说,说到动容处,竟在全息屏幕里抹起眼泪。
“大哥走了,安氏不能因此而停滞不前,甚至倒退啊,不然到时候我们怎么有脸面去见他啊?”
他神色悲切,哀求着。
“二叔,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安氏在我手中走下披路。”安菲诺德捏着鼻梁,神色疲惫。
“除此外,各位叔叔还有什么要说的,如果没有,那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吧。我累了。”
他语气诚恳谦卑,却不容置喙。
全息屏幕里的另外三人哑口无言,显然对这样的结果不满,可又别无他法,谁让安氏的大权掌握在安菲诺德手里呢。
“没了,休息吧。”
安城元和安智说完便退出全息会议室。
只有安康还在。
“诺德,你二叔也是心切,毕竟安氏是大家的心血,谁也不忍心看它出问题。”安康面容和蔼,说话也轻声轻气的,给人莫名的信任感。
“至于你三叔,你也知道的,他就是个急性子,有时候说话不太好听,你多多包容。我们都是一帮老骨头咯,安氏迟早要交给你们这帮年轻人来管理。 ”
“四叔,您放心,我懂,也不早了,您也累一天,早点休息吧。”
安菲诺德强撑着应付。
关闭全息会议之后,安菲诺德深深叹息,靠着椅背,摘下眼镜,抬手覆上前额。
好累,比战场厮杀还累。
他自小便对金融没兴趣,原以为父亲这些年会培养接班人,谁知道父亲还是我行我素,牢牢握住大权,才导致现在的局面。
“哥,我现在可以进来吗?”
门外,安克儿问。
“进来吧。”安菲诺德实在不理解父亲为什么非但不培养安克儿,甚至不让其接触学校。
他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弟弟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
也难怪她会说自己看起来积极乐观、易共情,可实际上却是个淡漠十足的人。
安克儿一进来就看到自家哥哥满脸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心,他握紧拳头,眼神充满杀意,暗自发誓要那几个老东西付出代价。
“手里是什么?”安菲诺德问。
安克儿立刻把袋子递过去。
安菲诺德接过来,让安克儿自己拉椅子过来坐。
“小孩子少吃甜食,容易蛀牙。”安菲诺德看了眼,拿出一个推到安克儿手边,再拿出一个自己吃。
他向来不喜甜食,但自从回到家,安克儿每天都会变着法给他带。
“知道了,哥。”安克儿面露委屈,低垂着眸。
算起来也好几年没见了,安菲诺德吃了一半,齁得慌,便将其放在一旁,抽纸擦了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