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总管猛醒一下:“对了——”刚起个头,又低下头说算了算了。
赵蘅皱眉催促,“薛总管,这当头,你要有什么主意就快说出来罢!”
薛总管稍一犹豫,才道:“早些年,这麝香透冰丸是直接用的一本古书《玄璞医鉴》上的方子,后来为了便于入口改过几次配药,我记得那最早的方子上是没有黄芩的。”
赵蘅一听有了希望,“那本旧方现放在哪儿?”
“那是孤本秘方,只有老爷能够翻阅,往年书房起过一场火,烧了许多几代搜罗的医方,连那本《玄璞医鉴》也烧个干净了。”一看赵蘅脸色,又忙道,“不过少夫人别急,虽是这样说,其实另有人读过这《玄璞医鉴》。”
赵蘅如梦初醒。是了,玉止从小承习,自然也是读过这些古方的。如此看来这事情也不算难办,只要等玉止将养几日恢复些精神——
薛总管道:“是二少爷。”
“……”
“所有秘书旧方,老爷那年全逼着二少爷翻过一遍。二少爷虽说不甚用心,可他过目不忘,再不会出错的,想来这麝香透冰丸也只有二少爷能做了。”
“……”
赵蘅只觉心如止水。
息静院,白日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傅玉行他喜欢时,院中便喧喧嚷嚷酒食征逐,不喜欢时,连下人也不许在眼前出现。赵蘅来到院外,站了半天,始终迈不出脚,又抓了个花匠打听傅玉行这几日的景况。
花匠也不清楚,只说近个月来从没看二少爷出过院门。一开始是下不了床,渐渐能下地之后每日也只照常喝药吃饭,到院中散散步。以往他不顺心时,总免不了拿下人出气,或者静上没几日便溜了出去,连带着下人一起挨罚。不过这回众人提心吊胆了几日,始终没见二少爷有任何作难。看来这回确实是被罚得狠了,吃了苦头,力不从心。
花匠话间难免欣慰,赵蘅却只想到,这位少爷躺在床上时不知该在心里把她杀了多少遍。
一路过月亮门,走过花柳拂阴处,院中静得连满树花瓣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水池边坐着一个人。
傅二少爷在微凉晨光中穿着身薄薄的单衣,显出几分似他哥哥的消瘦清俊,衣带被露珠打湿也不在意,一手压着鱼竿,一手懒懒支着身子,万事不过眼的模样。
赵蘅无意识地深吸口气,走上前去。
“二弟。”她软着声音唤了一声。
第二十五章 傅玉行的报复
“二弟。”赵蘅软着声音唤了一声。
傅玉行没有理睬。
赵蘅捏紧了拳头。
把火气按下去,她继续耐着性子道:“定州药材被劫的事情,我知道你已经听说了——”
话没说完,就被傅玉行抬手止住。
鱼钩在水里浮动,挣扎不已,傅玉行静静等了一会儿,看准时机,把杆一提,一尾漂亮的银鱼带水而上,在空中划出一道粼粼冷光。好像他做所有事情都是如此,行云流水,轻而易举。
可到手了,他也只是看了看,从钩上摘下,随手伸到水面,把那鱼又重新放回水里去了。
然后站起来,收杆,随意招呼她,“来了就坐坐吧,大嫂。”
赵蘅不甚自在,慢慢过去坐下了。
傅玉行洗了茶壶,烫了茶盅,亲手斟茶入杯,然后端到他面前,没有正眼看她,却也从头到尾安安静静有礼有节。
赵蘅什么时候被他这么和气对待过,反觉得好像被人放在火上细细慢熬,鸡皮疙瘩满身上爬。她吃不准他心思,索性把话一连串说出来,“各处麝香透冰丸的订单都是早早立过契给了定金的,到时间如果不能及时把药交出去,傅家的损失只怕难以计数。如今公公不在,玉止的身体又支撑不住,老药工们又无一读过那本旧方,傅家除你之外实在是无人可求了。无论如何,二弟你能否念着家族名声,替你父兄解了此困。”
傅玉行没有说话。
赵蘅等了等,只得识相道:“我知道你一向当我是眼中刺,烟月坊一事后只会让你更记恨我。可我今天仍来找你,是希望傅家在急难之时,我能够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眼下玉止还不知情,假如他知道了,只会更加忧劳。可如果你能够出手相帮,这事就不会是个难事,你大哥也能少操一份心。”
傅玉行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无表情地隔着桌子看着她。他无表情时就让人看不出一点情绪心事。
半晌,从他嘴里轻轻淡淡,但很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来:
“好啊。”
赵蘅反倒一愣。
“药我来做。”
赵蘅还没听清似的,坐在那半晌回不过神。
他竟朝她淡淡笑了,第一次没有任何嘲讽甚至称得上温和的一个笑容,“怎么了大嫂,你来求我不就是希望我答应下来么。我答应了,你倒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