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青叔疑惑极了,“几年前的水患,大傻呆被捞起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小七妹敏锐地问:“大傻呆也是送羊报的水吏勇士?”
“对,”青叔斩钉截铁地说,“当年他也是绑在羊做舟上,腰里缠着水签。”
“醒来后就像这个小子说的那样发狂了,”青叔指了指赵煦,“之后大病一场,病好后就傻了。我们村便一直轮流养着他直到现在。”
赵煦将脸一板,嘴巴里那个“大”字才出口,见小七妹杏眼一瞪,狠狠剜了自己一眼,于是赶紧改口:“大叔,这话可不对。”
小七妹对青叔笑得乖巧:“青叔,这小子有点憨,你大人有大量,有怪莫怪。”
赵煦忍了:“我没说大叔不对,但朝廷有令,凡是送羊报的水吏勇士,若死则官府荣养他家眷,若活着可得一千贯钱,怎么也轮不到你们这个穷村子来养的。”
“一千……贯钱……”青叔那帮汉子齐声大喊,个个都惊呆了。
小七妹看看傻呵呵的一笑就流口水的大傻呆,他正当 壮年,若是不傻,指定是水里农田里的一把好手,更是一家的顶梁柱。
“青叔,官府里没有人来找他,他家里也没有人来找他吗?”
青叔已经被一千贯大钱惊成了结巴:“没没没……他他他……傻傻傻……”
“官府没来找,他傻了没法说清自己家在哪,是吗?”小七妹揣测道。
“对。”青叔他们终于能异口同声地回答了。
小七妹心中不过思量片刻,就先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伍叔去下游送水签了,怎么才能找到他?”
赵煦:“问下游属县的汛情守候官。”
“这是个什么官?”青叔问,“去哪里才能找到?”
这下赵煦来劲了,他牛气哄哄地对小七妹命令道:“想知道么?叫声哥哥来听。”
小七妹反而不瞪他了,笑眯眯地凑过来。
“不叫就不叫么,”赵煦讪讪地后退一步,“给朕……给我捡根棍子来,我教你。”
阿梅立刻狗腿的送上一根木棍,赵煦蹲下来,在泥地上画了两条粗线,又在粗线外打了几个点。
“这是大河,这是属县……”
一群人围着他蹲成一个圈,听他细细说来。
“凡沿河主干,或在不同属县有分支,或在主干附近有沿途县城,每个分支点或县城河流入城所在,均应设立汛情观测点。”
“若到汛期,则日夜应有汛期守候官轮值。”
“上游羊报不是只有一人,而是有十数个人,他们抱着吹满气的羊做舟顺着洪流而下。”
“官府在出发前应给这些人登籍造册,并应备好不饥丸……”
阿梅:“不饥丸是什么?”
赵煦:“太傅说,这不饥丸是在兵粮丸之上再加入牛肉糜,耐饥饿不易坏,算是单兵作战时最好的干粮。”
这十数个勇士与羊做舟绑在一起,不顾生死的投身于洪水之中,便像是汤里下了馄饨一般,所以也叫羊馄饨。
“沿途各县区的守候官若见羊报,应主动帮助其登船靠岸,备好酒好菜招待,并立刻报与州县长官。”
也就是说,伍叔现在必然是在下游的某个地方,只是洪水滔滔,不知道会在哪里。
“这样的英雄,理应受到款待,”赵煦问,“为何大傻呆和他都说有人要杀他?”
第188章 麻衣局1
“我不会记错的,大概五六年前吧,不,五年前初夏,那会我家阿囡成亲。”
“大雨连下了半月,荷包套被冲垮了,我家阿囡的轿子只能绕道走了好远,抬轿子的几个阿公我不得不多打发了几条肉……”
小七妹在他跑题后又自然的将话题拉回来:“青叔嫁女是喜事,只要阿姐一家和乐,多费几条肉也值。就是那荷包套可太不懂事了,怎么能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垮了呢?”
“可不就是么,”青叔一拍大腿,“忒不懂事了,还不是那年雨太大……”
“那年我才十岁,”赵煦哼了一声,“可不能怪在我头上。”
小七妹见他气哼哼的,便安慰了一句:“对,得怪你爹和你家祖宗埋错了地,得挖出来重新埋……”
赵煦被噎住了。
“你别打岔,”阿梅说,“我想听青叔说故事。”
雨已经停了,但天空还是黑云密布。
“我们附近这三个村在这一带算是地势高的,干旱时全靠荷包套蓄水,才能浇灌农田和池塘,我们村才能养养鱼种种田。三个村的生活全指着荷包套呢。”
“洪水来了也靠荷包套能蓄水,不至于一下子把我们这淹了。”
“但要是荷包套垮了,下游的村子就该全淹了,”青叔和那几个汉子全都一脸伤怀,“那下游的人就该没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