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拥住的人明显愣了愣,随后莞尔。
“真是闻所未闻。”她说。
方知雨再醺然,也觉得这话似曾相识。怀疑感慨着,吉霄就凑近她耳廓,如平常那般亲吻她、品尝她,好像享受一道风味绝佳的美食。
“别去背你不该背的十字架,方知雨。”吻完后吉霄说,“既然命换给我了,那些无聊的东西也一并给我。是你答应的,交换。”
方知雨心间震然,暗影也在那一刻彻底消逝。自此她只能看见一个人,并且听到她说:
“抬手。”
然后她便跟从,承认欢喜,承认放纵,承认对行乐,她也一样痴迷。
起承转合,穷尽想象,走向的终点却都是床。但如果这里是河岸,激情是情人的眼光,那么在爱欲中与她躺入红尘,又有何不可?
当然可以。
在黑暗里抚摸过、亲吻过,但在灯光下又不一样。视觉鲜明得令她迷情,美丽是种霸权。美丽让人忘记避害、饮鸩止渴,要在刀尖舔尝蜜糖。美丽让人暴露愚蠢天性。在贪婪中,她亲吻玫瑰。
好像回到多年前的春天。躺在一片灿烂白热里,心如波光摇曳,一阵风来,便荡开千层柔漪,每一层都温热湿润,遍染星辉。
因为灯光,也第一次彻底看清吉霄的表情。非常生动不遮掩,直白到露骨。看到她被啃咬得在哼吟中流出泪来,她还会笑。肆意得有些过分,却又实在漂亮。这个人渴求她,像吞咽一道美食,无肉不欢,饮食女女。人之大欲,莫过于此。
到第几次时,力气全失却,陷在一片湿润中,是汗是泪都不分明。吉霄握着她的手说,一直都觉得她像年糕。“以前我就这么想了,吃年糕时总是想起你。”
以前?是多久以前。
对于女人如梦呓一般的言语,她心起犹疑,却又很快被她炙热的触碰收走心魂。
被吉霄需要,让吉霄开心。在湿润中,方知雨想自己就是一个过期罐头,以前总想把自己倒掉。若什么都不欲求,又为何看明天。反正明天和今天一样,未来就是过去。吃了什么,去过哪里,区别大么。走在路上,却也像没有行走。心还封在不透光的盒子间里,躲在为自己造的棺材中。
但是现在,吉霄吃掉她,然后重新填满她。
既然播撒下了种子,那么至少等到开花吧。
她一边想,一边在死水中也与恋人拥吻。好像来到危楼边缘,美丽的女人扼住她喉咙,她却甘之如饴,连她极具侵略性的一面也一并沉迷。她早知道自己会朝着这个人的方向坠落,像一滴无法自控的雨,一颗撞向大陆的星,明知有灾变也绕不开地。
听到吉霄因享乐哼吟。听见吉霄说爱你。听见吉霄叫她名字,然后声息跟她的瘫软到一处。春雨不会停下,就像人永不饱足。拥抱、亲吻、朝生暮死也要贪求行乐峰顶……
没有什么能消缺欲望本身。只能证明欲望存在。那是与生俱来的沟壑,贪嗔痴的本性,是人就填不满。
她在春光中阖上双眼。
……
到夜深,这晚仍亮着灯。吉霄在灯下吻女人湿润的脸颊。“困了吗?”
“……不困。”
答完这句,再没声息。表情恬然,像在做什么美梦。
吉霄在旁安静地观察。
方知雨的谎言总是很容易被揭破。比如今晚,她说什么时候一起学动画里那首琴曲,让方知雨教她。顺口说自己弹琴只是三脚猫功夫,不像她,童子功。
“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钢琴?”她摇着高脚杯,明知顾问。
女人没立刻回答,只是低头嘬一口红酒:
“小时候。”
“在哪学的?”
“……在家。”
看看,连“少年宫”三个字都不敢说。
她顺着方知雨胡扯:“老家?”
方知雨也敷衍:“嗯。”
“说起来,我还没去过你老家。”
听到这方知雨才肉眼可见地放松:“那以后一起去?”她说,“我老家很漂亮的,村前有一条很秀气的河。”
小时候就听方知雨讲过这条河,走在河岸时。方知雨还讲河风和江风是不一样的。有什么不一样,她问。就是吹在脸上感觉不一样啊,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回答她,还说:
“这都感觉不出,你真迟钝!”
她一边回忆,一边吻熟睡的人。泪水与汗水混杂在一起是咸,但她也觉得甜。好像欲望的果实摁压出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