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人不该去想生死,”想到这里吉霄不禁企口,“但我还是觉得你可以放轻松点,很多人在你在这个年龄在意的明明都是别的事。”
“比如呢?”
“比如买什么包,什么香水,工作怎么做好一些……”吉霄说,“还有,找个男朋友。”
方知雨听到这又笑开:“我最近确实打算这么做,去寻开心、做新鲜事。”说到这她看向吉霄,“就像吉小姐你建议的那样,我打算放轻松,多尝试。”
每次方知雨这样让人觉得她游刃有余的时候,吉霄就很生气。她想了想,会生气大概是在因为害怕自己失去这场游戏的主动权。
可是无聊的分明是自己,非要去试试说“男朋友”对方会有什么反应。直女还能有什么反应?
烦闷间,终于看见玉涧桥。
人多自大,一处湖、一座桥、一个亭,就敢叫黛色参天。
但她又必须承认此刻是真的动人:朝霞染尽天际、落入凡尘,天与地好似不需那么分明。
每过一轮24小时,这样的盛景就上演一次。但人生中你真心与另一个人一起去看的日出却屈指可数。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这一次,又需要花多长时间,才足够她忘却。
“不过我们是不是错过了?”走到盛开的樱花旁,方知雨突然说,“天都亮成这样,太阳是不是在我们来的途中已经升起了?只是躲在云里?”
“不会的,”吉霄说,“我算了时间,应该还没有到。”说着又让她看桥上架相机的人,“你看,大家都还在等。”
方知雨却说:“其实错过了也没关系,我已经很满足。”
“太阳都没看见就满足?”
“嗯。”方知雨说,“看到这么美的朝霞,还能不知道太阳在哪里?”说这些话的时候女人身披霞光,带着微笑。
有些镶嵌在日常中的平凡事物,会在某个瞬间让人产生异常的向往。她是被那样虚无不可论证的美所吸引,才在万丈光芒中跟着方知雨走上玉涧桥。等待一个明知会发生的时刻,就像知道太阳很快会升起。
然后,太阳升起了。
云霞再动人,都只能作为开场铺垫,只是因为同此刻相比怎么都少些壮美:
一轮红日就那么从湖泊跃出、突破天际,好像一颗鲜活的心在跳动。日升日落,亘古如此。在人们的眼中它只是一刻,但在它古老的凝视里,人才是真正的沧海一粟。
所有问题、假设,所有矛盾、动机,在这样的壮景面前,都显得毫无意义。物质,工作,社会体系……那些人类给自己设定的秩序在宇宙面前也同样虚无。要怎么去比较值得与否?
吉霄只知道,此时此刻,站她前面的那个女人沐浴在日光里,连影子都散发着光辉。
方知雨拍了一阵就放下手机、微微低头。是感动了吗?哭得出来吗?这个说人生就是走向坟墓、连流泪都觉得浪费的人,在这个时刻感受到了些什么?够不够推动着她走出云雾、看向前方?
方知雨穿她外套的样子总是很可爱,就算摔倒了也总说不疼;做起事来笨拙却认真,月会时在总部,她去她桌边放了下午茶券,人都到她身旁,她也没能发现;三月里无比平常的一顿牛肉汤锅,她说那是‘复苏’,打分吗?绝对的满分;她在深夜看那种看了百八十遍的老电影,一边看一边跟着跳舞,一个人在盒子间也笑出声来……
她说她的人生有些脱轨,但是——
“吉霄,我们要不要重新开始?”
吉霄一边想,一边情不自禁地朝方知雨伸手。一阵微风掠过,阳光便停在她发丝。又翘起来了,多想帮她抚平发端。手却始终落不下去,明明就是她跟别人说:“放轻松,多尝试。”
还在犹豫,女人就在这时回过头来,带着微红的双眼。
这眼神……任谁看都是真诚纯白,把什么都写在脸上。
而吉霄看见的是:至少在此时此刻,方知雨倾心于她。
就差临门一脚,她却还在摇摆不定。刚想着要收回手,就被方知雨截住、握紧,将这支手拉到她脸旁。
“别躲开……求你了。”女人温热地贴着她的手,抬眸这么跟她祈求。好像下一秒就会流下泪来。
于是,她便不能再抗拒,如对方所愿地上前半步,将这个一直搅动她心弦的异数拥入怀中。
“我后悔了,”抱紧方知雨,吉霄将头沉到她耳边,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