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转向殿外。只见殿门敞开,一群侍从整齐地站在门外。
其中站得最前头最笔挺的,正是肃亲王的贴身侍卫高鹰。
梁帝的目光在高鹰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转向肃亲王,眼中已是冷若冰霜。柳公公瞧明白了,悄无声息地快步走向门口去。
“父皇!”肃亲王疾步上前,满脸急切地辩解道:“父皇难道信此疯妇之言么?儿臣有什么理由毒杀小玉?父皇素知儿臣仁孝心软,又岂会行此毒辣手段,去杀害一个小倌?”
“三皇兄莫急啊,”倒是一旁许久未说话的谢凌安说话了,语气淡然得如同一名看客,悠然一笑,“只是说皇兄手底下的人犯了错事,未必便与皇兄有关。三皇兄日夜为父皇分忧,管理朝政,若有手下人管教不周,亦是情理之中。”
此时,柳公公已引着高鹰走入殿内,高鹰行礼如仪,不敢稍有懈怠。
肃亲王瞪了谢凌安一眼。他心中焦急,却又不敢表露,只再再朝梁帝恳请道:“父皇——”
梁帝面色凝重,缄口不言,只盯着刚进来的高鹰。
谁料,突然,蔡嵩大步走到高鹰身边,一把撩开了他的外衣!高鹰一惊,本能地抬手挡了一下,旋即又收了回去。
身为侍从,他岂敢忤逆刑部尚书!
肃亲王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之色,看向蔡嵩的目光充满怒意。他正欲制止,蔡嵩动作却干脆利落,两下功夫,高鹰的里衣便露了出来。
果然绣着一朵红莲!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肃亲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怒喝道:“你!竟敢——”
不知指的是蔡嵩还是高鹰。
高鹰此刻如梦初醒,只觉大事不妙,连忙跪倒在地
肃亲王努力稳住心神,边给自己脱罪边递话道:“父皇,儿臣不知此刁女用了何等手段,竟探得高鹰如此私密之事,又捏造出这等辱杀小倌的谎言!此女用心险恶,其心可诛!”
梁帝还是没有说话,他又闭上了眼,脸上已没有任何神情。
谢凌安突然开口,带着大殿内罕见的松快:“哎呀,里衣有绣纹本是平常之事。慈母挂怀,妻妾情谊,天下绣红莲的数不胜数,或许这就只是个巧合呢?”
“不!绝不是巧合!”秦鸢抬眸,语气清晰而有力:“若这是巧合,那么民女下狱后,来地牢寻民女之人,身形竟与他如此相似,也是巧合么?”
“来地牢私审疑犯?姑娘这是何意?”徐墉紧抓住含糊之处,面露疑色。
“大人误会了,不是来私审民女,乃是有人威胁杀民女,”秦鸢眼中泛起一层薄雾,委屈之情溢于言表,“昨日,有一蒙面男子来地牢,要挟民女必须将金凤楼的所有小倌之事全盘托出,若敢提及小玉之死,便要民女性命难保!金凤楼是什么地方,民女在这烟花巷里见过的勾当还少么?民女.......又岂会不知,就算民女守口如瓶,待此事一了,民女还是会被杀人灭口,难逃一死!倒不如此时将此事说出来,求圣上庇佑民女!”
梁帝一听,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肃亲王称自己没有缘由杀小玉,但拔出萝卜带出泥,借老鸨之口,他便能将此脏水在御前泼到太子身上!
好一招祸水东引!
肃亲王似下了什么决心,倒比方才沉着了些,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荒谬,莫非这回你又要说那蒙面人里衣上也绣着红莲了?”
“民女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秦鸢辩驳。
肃亲王冷笑一声,截断她的话:“哼,我看你这刁女便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果然是秦楼楚馆里生出来的腌臜臭虫,扯谎诬陷张口就来!当真是半分脸面、半分廉耻之心也不要了!”
秦鸢遭他这般羞辱,嘴唇颤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此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夏臣开口道:“陛下,臣斗胆,想向秦姑娘询问一句。”
众人这才记起,夏臣仍在殿中。
梁帝微微颔首,吐出一个字:“说。”
夏臣缓缓道:“姑娘所说,那蒙面男子来地牢的时辰,可是约莫昨日子时十分?”
秦鸢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正是!地牢湿冷难耐,那时我正难以入眠!大人如何得知得如此清楚?”
“那便是了,”夏臣扭过头,也不看肃亲王,缓声道,“陛下,臣在狱中数日,深知牢中内情。每日入夜后,地牢中少有狱卒走动,但昨夜子时,臣忽闻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虽轻但清晰可辨。臣在北境任刺史多年,这点敏锐还是有的,觉得蹊跷便留意着。牢中烛火昏暗,臣只隐约见到有一黑衣男子匆匆而过,未能看清其面容。不过,那男子身着紧身夜行衣,如今想来,的确与这位侍卫身形有几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