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这片疆场上最关心他们的两个人就站在他们面前时,他却鬼使神差的,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或许是因为方才郁明卓开口的一刹那,他有一种很强烈而陌生的感觉——
他猛然意识到,谢凌安与郁明卓寒英一样,本就是属于那世家贵族之流的。他是万年星河斗转间泻落的一颗璀璨流星,自己不过是窥见了流星闪耀的那一刹那,便以为也拥有了整片宇宙。却忘了,流星终究是要回到星海的,回到那与他相似的千千万万颗星辰中去。
而他严翊川,不过是穷山恶水中苟且偷安的一粒尘埃,他又怎么敢将自己与星辰紧紧绑定在一起?
他怎么配?
严翊川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瞥见谢凌安也在看他,目光中透露出耐心而温和的询问,让严翊川心底莫名的虚怯更甚。
他这般矢口否认,谢凌安会伤心吧?
但他又该如何跟谢凌安解释这一莫名其妙的感受?
连他自己也拎不清。
他严翊川从来不是会畏惧争夺的人,因为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不属于他,体面、涵养、礼法在他这里向来一文不值。可偏偏这一回,他前所未有地生出了怯懦之心。
他忽然觉得,自己与谢凌安的距离竟那么那么遥远,遥远到让他觉得,如果自己轻易地承认将两人绑定在一起,反而会对谢凌安而言不是乐事。
......
“小谢,严中郎。”寒英温润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默氛围。
“你俩想什么呢?杵这儿一动不动。”郁明卓上下打量两人,总觉得两人今日全身上下透露着古怪。
严翊川沉默不语,谢凌安轻轻一笑缓和气氛,接话道:“能想什么?不过是在想回宫后,有多少腥风血雨等着我们呢。”
“空想这个做什么?直接回宫去见见不就得了,你这小狐狸还怕啊?”郁明卓撇撇嘴道。
几人被逗得一笑,说笑着往寝殿里走去,收拾行囊准备上路。
严翊川走在谢凌安后面,见谢凌安笔挺的肩膀放松下来,侧着头与郁寒二人谈笑风生。严翊川心中倏地一阵轻松,淡淡一笑,将方才那奇怪的念头抛诸脑后,迎着风快步走上了前去。
回宫途中,众人行进多日,已快至旸谷城边缘,众将士脸上不见疲态,仍尽显飒飒英姿。
昔日西疆与旸谷城之间来回,皆是于官道驰骋,驿站歇脚。可谁知近日临建旸谷城的最后一个官驿在修缮,众人只得野地扎营,将就一宿。
严翊川方卸了铠甲,钻进军帐。这军帐并非如行军中的将军帐般宽敞,而是一个小小的三角帐篷,草草搭在池塘边的丛林里,边上零零星星地搭着将士们更小的帐篷,还有值夜的兵士倚立其间。
放眼望去,倒确实是谢凌安的亲王帐和严翊川的中郎帐格外醒目。
那小小的三角帐篷在严翊川高大的身躯前显得格外小巧玲珑些。严翊川掀开帐帘一角,正俯下身准备钻入,方伸进手去摸衾被,便觉幔帐深处有个圆滚滚的异物。
他倏地绷紧神经,猛然回头,左臂已然触及摸腰间的拭骨刃。
须臾之间,却见一个谢凌安蓦地滚入怀中。
严翊川绷紧的臂膀骤然柔软下来。
怀里的人扯着衾被,掩于颈下,那如玉蝶般的锁骨毫不吝啬地凸显出来,静静地躺在那里,似迫不及待招人来享用。
“怎么才来?叫我好等。”谢凌安轻启朱唇,语带嗔怪。
严翊川抽回覆在拭骨刃上的左手,装模作样地抬头看了一圈,淡淡道:“这好像是我的帐子,小王爷被什么勾来了?”
谢凌安伸出一只手侧撑起来,严翊川这才发现他竟连一件薄寝衣也未着,赤条条地溜进床幔中。
“自然是被翊川的美色,”谢凌安一把拽过严翊川的衣领,近其耳畔低语:“一路奔波,小人喉焦唇干,来找大人讨杯甘露。”
谢凌安毫不掩饰地挺露着颈项,那枚羊脂白玉般的虎牙吊坠斜斜地垂于胸前,在肌肤上轻轻摩擦间泛起淡淡红晕。
纵然裹着衾被,亦不难想象其薄纱之下是何等的身姿妖娆,一如一只眼眸泛红的白兔在等待猛虎的扑食。
没有猛虎能拒绝这般盛宴邀请。
严翊川俯下身来,双手撑在谢凌安两侧,壮硕的臂膀将谢凌安紧紧拢在身下,臂膀上的肌肉如虬龙般盘踞。他贴近耳畔,轻声问道:“若我帐中没有甘露呢?”
“那便当我是饥不择食吧,”谢凌安轻舔唇瓣,媚眼如丝,“大人帐中可施粥么?可舍得叫我尝一尝么?”
两人鼻息相近,呼吸交错于面颊之上,暖洋洋的,旖旎而暧昧,令人不禁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