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尘将一个瓷盒并着从谢樽那里拿来的白瓷瓶递了出去。
“多谢。”谢樽接过药膏,随后微微侧身轻声道:“渊渟,我没事,有点想吃青菜粥,可以吗?”
身后的人沉默了很久,才吐出一声略带有沙哑的好。
伴着雨滴滑落屋檐,落在石板上的闷闷声响,陆景渊逐渐走远,在转出小巷时,陆景渊远远看向了谢樽。
谢樽的身影依旧大半被柳清尘挡着,模糊不清。
待到彻底没了陆景渊的脚步声,柳清尘才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就是这么哄他的?真高明。”
“……”谢樽像被踩到尾巴一般,炸毛似的道,“什么叫哄?你会不会说话?”
本来柳清尘只是随口一说,眼见谢樽那么大反应,柳清尘挑了挑眉,一低头便有些意外地看到了谢樽乱颤的眼睫。
“行了,赶快,我新挖的药还没处理。”
另一边,陆景渊正垂着眼缓缓地往医馆走去,身边的不悦几乎要凝成实质,踏进医馆内院时,陆景渊脚步一顿,把心头萦绕着的淡淡阴霾收敛干净,神情变得与平时一般无二。
陆景渊抬头,看向了院中立柱旁抱剑的白衣青年,
看着面前魂不守舍,脸色苍白的沉玉,陆景渊微微皱眉。
沉玉向来冷静自持,这几年来,他还从未见过沉玉如此失态过。
“何事?”
好像没有听见陆景渊的话似的,沉玉眼神放空,一双眼似要落下泪来,他一手扶着立柱,终于控制不住般虚软地蹲了下去。
过了半天,沉玉颤抖的声音才缓缓吐出:“我,我看见公子了……”
这句话并未立刻在陆景渊心中激起滔天巨浪,他只觉得这句话绵绵柔柔,轻如云絮地撞击在心头,充满了镜花水月一般的虚幻感。
“不可能……”陆景渊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音调有些怪异。
绝对不可能。
陆景渊眼前骤然闪过当初悬崖下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还有沾满鲜血碎裂成几片的棠棣玉佩……
那副画面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纠缠着他,让他夜夜难以安寝。
他亲眼看见的,确定了无数次。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法接受,那么多年过去,他好不容易才接受了亲人皆亡,形影遁无的事实。
那样的别离,他永生难忘。
“也许你看错了。”陆景渊轻声道。
“也许……”沉玉也有些恍惚,语气并不确定。
雨不知何时下大了些,冷雨滴落在脸上,带来一阵凉意,陆景渊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冷静。
“在哪见到的?”
沉玉坐在地上,依旧觉得浑身无力,他没管已经被雨水沾湿的衣衫,定神将刚才的事叙述了一遍。
他奉陆景渊之命上下奔走,今日正是收到了芦浦那边传来的消息,便前来清岚递送,当时路过小巷时,他只是无意中往巷中一瞥,便看到了一道莫名熟悉的身影与那张与公子极其相似的脸。
那人反应极快,他只匆匆瞥见一眼,还未来得及看清全貌便被发现了。
也许,也许真是他看错了也说不准。
沉玉说完后,陆景渊一时并未作出回应。
没有看清吗……以沉玉的隐匿能力,只在沉玉失态的瞬间就能将他发现的人,应当寥寥无几。
在这小小青岚之中,他所知道的有这种能力的,只有一人……
忽然,陆景渊双眼缓缓睁大,脑中骤然划过一个他从未想过的可能。
如果谢樽那时没死,如果这个可能成立,那叶安所言便瞬间能得到解读,他不自觉的依恋与熟悉也有迹可循。
八年前……
谢樽被判流放,途中遭到截杀,重伤落崖而死。
……
等到谢樽和柳清尘一起回来时,医馆里依旧只有陆景渊一人。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米香,将谢樽腹中的馋虫勾得躁动不安,他原本只是想找个理由让陆景渊先回去,现在却真的被这一碗热粥给吸引住了。
“你进去吧,我去找一找李先生。”柳清尘在院中站定。
“嗯?”谢樽将眼神从厨房移开,“你不是饿了吗?不先吃饭?”
他可不觉得里面那位会做他的份,而且,他也不稀得吃,他怕有毒,柳清尘腹诽道。
“不必,走了。”说完,柳清尘转身便走,很快没了声响。
谢樽站在原地,有些迷茫,这两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算了,现在那碗青菜粥更为重要。
谢樽踏进厨房的时候,陆景渊刚将一碗切得长短一致的青菜倒进了锅里。
他笑嘻嘻地凑过去,随手从一旁拿了把木勺便伸进锅里,舀了一勺正咕咚冒泡的粥水,轻轻吹了两下便送进了嘴里,浓厚清甜的米香瞬间盈满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