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绿意渐浓,春草不再如初春时那般茸茸,变得日益坚韧,万物走向盛大。
而谢樽站在浓浓春色之中,一身勃发的生命力,意气之盛,使一切黯然失色。
春有熏风,可散冰雪。
陆景渊看着谢樽,眼中再容不下其他。
谢樽完全踩中他弹出的每一个音节,这种无言的默契,让他清晰感觉到之前破土而出的种子正在肆意蔓发。
一曲终了,谢樽站在原地呆愣了一瞬,眼神看向了陆景渊,却又并未落在实处,随即他带着一身酒香,摇摇晃晃地跌坐到了陆景渊身旁。
将飞泉剑被闲闲抛在一旁,谢樽仰头靠着树干,眼神迷蒙,感觉脑子里晕乎乎搅成了一团浆糊。
完了,刚才太过兴奋,忘记自己酒量太差,这半坛子酒下去,下去……
嗯……然后呢?下去了然后呢?
哦对了,然后要放风筝,好晕,先坐会吧……
陆景渊在谢樽靠近时,放在琴上的手便开始僵硬。
身旁的人一身梨花白的香气,或许是因为舞剑,谢樽身上的温度如同暖阳一般,暖湿的热气混合着浓郁的酒香,极具侵略性,瞬间夺走了他的所有感官。
“还想听什么吗?”陆景渊听到自己有些僵硬地问道。
然而谢樽并没有听明白陆景渊问了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呢喃着,声音黏黏糊糊,并不清晰:
“起……起风了吗?”
转头看着耷拉着眼马上就要昏睡过去的谢樽,陆景渊轻轻勾起了唇角。
他转头看向了落在地上的那个只比巴掌大些的的梨花白酒坛,心中失笑。
他实在是很少见到酒量差到这种地步的人,何况以谢怀清平时的做派,实在像是那类酒逢知己千杯少的侠客。
原来在郴州酒楼里,谢怀清露出些许为难表情的原因,不是因为那道伤,而是……
因为酒量太差。
“喂……起风了吗?”谢樽抬手戳了戳陆景渊。
这人还惦记着风筝。
陆景渊将琴放在了一边的草地上,脱下了外衫,随后向谢樽那边靠近了些许。
“没起,睡吧,睡一觉起来便起风了。”
也许是因为感受到比树更加柔软舒适的靠垫,没一会谢樽便自然而然地靠到了陆景渊身上,他轻轻动了动,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窝在了陆景渊和柳树之间的弧形缝隙里。
有发丝软软地搭在了碰到了陆景渊颈间,风吹过时带来阵阵痒意。
随之而来的,是谢樽回应的一声嘤咛:
“哦……”
谢樽这觉睡了很久,等他迷迷茫茫从睡梦中醒来时,天已近晚,暮色昏黄。
他猛地坐起,身上盖着的衣服也随着他的动作滑了下去。
就在谢樽捏着手中的外衫思考这是从哪来的时,身旁传来了陆景渊的声音。
“醒了?”
谢樽微微偏头,发现陆景渊就坐在他身边,一身米白衣衫,显然身上少了什么。
“你的?”谢樽刚醒,还有些迷茫,见陆景渊身上少了外衫,便愣愣地举了举手里的衣服。
说完他又瞬间反应过来,这有什么可问的,这件深蓝色的外衫他又不是没见过。
陆景渊笑了笑,自然而然的接过谢樽手中的衣服,起身套回了自己身上:
“嗯。”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谢樽揉了揉还在昏沉发麻的脑袋,看了看已有星辰隐曜的天空道:“抱歉,看来今天风筝是放不了了。”
他的奉君今日恐怕是无法翱翔天际了,哎……
“无妨。”陆景渊将风筝拾起道,“已足够尽兴,如此足矣。”
“诶,也是。”此时清醒过来,谢樽才觉得先前剑舞之时,在血脉中涌动的热血此时仍在滚滚发烫,灼烧着他的身体,一派酣畅淋漓之感。
“我想起来了,我之前想问你我舞的怎么样来着,来,说说……”
昏沉暮色之下,两道身影向着远处亮起的点点灯火走去,身后是清风明月,澄湖千顷。
第31章
两人又在岳阳呆上了几日, 这几日天气也并未如何放晴,依旧断断续续下了几场大雨。
天晴那天,陆景渊一早就出去了, 谢樽独自一人呆在客栈里看书,因着岳阳书院的关系, 岳阳的书市颇具规模,能找到不少有趣的的东西。
这雨水连绵的日子,谢樽每天就靠着这些书窝在客栈里打发时间, 这天早上也不例外,
唯一和前些天不同的便是直到午时, 陆景渊都未曾回来。
谢樽低头透过半开的窗子向街巷望去,下面热热闹闹,不过并无他眼熟的那个人。
还真是稀奇,都到这个时间了, 陆景渊居然还不回来?
说不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