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 要是真这么明目张胆地干了,恐怕不好根乌兰图雅交代吧。”简铮笑了笑,神情依然平静。
说着, 她又瞥了萧云停一眼, 示意他赶快把那焦黄的羊羔分了, 再这么烤下去肉中的汁水就得被烤干了。
“无需如此,皆是过往而已,我与她的恩怨早就结束了。”
赵鸣珂眉宇间仍有不忿,但简铮都这么说了, 她便也不再多言,只垂头闷闷不乐地吃着萧云停递来的一碟羊肉。
听完了这么一个故事, 很难能再有闲情轻轻松松地谈天说地, 众人沉默地围在篝火旁,听着自不远处传来的舞乐之声。
听说北境很快便要迎来秋祭, 而在秋祭结束之后,就是漫长难捱的冬天了。
中央的篝火劈啪作响, 陆景渊又坐了一会, 侧身附在谢樽耳边耳语了两句便起身离开了。
山原下的阴影之中,陆景渊的目光掠过远处依然化作黑点的几人,眼底的神色晦暗难明。
“殿下, 查清楚了,那些刀剑来自一个波斯逃犯, 那逃犯断了一臂,如今正藏匿在一户农户家中做些杂活维生,已有月余。”
“嗯。”陆景渊依然没有收回视线,只是淡淡道,“明日请他一叙吧。”
“是。”
陆景渊说完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薛寒见状也就静静垂首站在他身后,等待着下一步命令。
“另外,查查那个祭司,看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有……简铮。”陆景渊目光深沉而锐利,带着难以言喻的冰冷。
薛寒愣了愣,道了声“是”,最终却仍是没忍住添了一句:“殿下仍在怀疑她?”
陆景渊并未否认,以沉默作为回应。
他从很久以前就在怀疑简铮了,那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始于谢樽出事那年。
那一年,他看出战事的不同寻常之后,早早便往安西递送了信件,以期安西的军队作为奇兵,为可能发生意外身陷入险境的幽冀二州破局。
安西很快便给了他回应,但简铮迟了太多,她赶到时居然仅仅救下了谢樽一人,本不该如此。
虽然这路救兵本就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或疾或缓都是常理,但陆景渊从萧云停口中听到了简铮一路来不紧不慢的态度,和一些不该有的阻碍。
虽然陆景渊多年来一直极力摆脱陆擎元给他留下的阴影,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和陆擎元不一样。
但他心底一直清晰地明白,他们实在太像了,至少多疑一项如出一辙。
所以他从简铮若有似无的异常中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十年来,他曾三度彻查简铮,最后一次就在半年前。
但自始至终,他能查到的一切都没有丝毫异常,简铮没有任何问题,她守土开疆,尽心尽力,身上战功无数。
而在他面前的简铮,也从未露出过丝毫破绽。
甚至很多时候连陆景渊自己都觉得,是他自己生性多疑,如此几番行径实在让人寒心。
但是……
“之前我已经让你查过那些祭司与乌兰图雅有几分勾连,如今想来却也有些遗漏。”陆景渊顿了顿,将已然被风吹得冰凉的指尖掩入袖中。
已是深秋,风雨日凉,冬季即将到来,届时大雪封山寸步难行,而风雪过后,他们很快就会离开阿勒泰,届时想要再从这里获得只言片语的消息,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些已死之人,也切莫放过。”
“是。”
因为商路一事有些细枝末节尚未商讨清楚,车队无法动身,而再耽搁下去又入冬无法行路,谢淳便理所当然地应下了乌兰图雅的邀约,准备在阿勒泰度过这个冬季。
连日来谢淳的心情都分外明朗,因为阿七带来的那些有关波斯的消息,让他在与乌兰图雅的谈判中少走了不少弯路,到了现在,一切已接近尾声。
说到底,诸国大开商路,不过图利而已。
谈判伊始时,乌兰图雅隐瞒下自己与波斯之间未达成的协议,将一切包装的尘埃落定,想要虞朝为了这条看似已经建立的商路一退再退,从虞朝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但谢淳已经提早从阿七那里知道了波斯尚未完全同意与北境互通有无,之前的喜报也仅仅只是一点预兆而已。
毕竟波斯也不是傻子,北境物产贫瘠,究竟有几斤几两他们也自有计量,他们的目光不止看向北境,更看向了与他们相隔万里的虞朝。
于是,他们要求乌兰图雅作为中转,贯通波斯与虞朝,才同意与北境彻底建交。
如此一来,被乌兰图雅刻意掩藏的劣势暴露,这场谈判因此变得分外容易,如今双方各退一步,初步的协议已经拟定。
商路一旦贯通,便是万世之功,因为协商顺利,谢淳那平日里总是冷淡的眉眼都染上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