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那串葡萄。”她说。
檀栎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这是有人……借我的。”
尼姑看了他一眼,檀栎立刻感到自己说了蠢话。“我知道。这是给你的报酬。但你能不能得到它,还取决于你能不能将达摩舍利寻回。”
纵使心里有数玉辟寒今天肯定有备而来,檀栎还是不免产生一种被算计的惆怅。“这事还不一定。”他负气说。“再者这是供奉舍利之物,我怎敢据为己有。”
“这倒不见得,已经三百余年过去,供奉此物之人早已轮回不知几次,也不会有人向你讨要。达摩祖师更不会计较,只要静德寺觉得物有所值,我觉得是没什么问题。”尼姑说。
“……敢问师父法号。”
“贫尼妙华庵无照。”尼姑说。“玉先生向可藏大师进言此事唯你可成,我觉得好奇,所以来试你一试。夺去舍利者非寻常盗匪,这你肯定知道了。如果你连这几个贝壳都应付不了,”她做了一个意味不明、令人胆寒的手势,“好在玉先生从无虚言。”
檀栎唯有连称不敢。“师父对此事似乎颇为关心。”
“我俗家姓连,”无照泰然自若地说。“静德寺、妙华庵修建时,连家都曾尽绵薄之力。据说当年达摩祖师路过本城,曾到我家化缘,现在家里还供着那个他喝过的茶杯。这次舍利现世,我回去翻找祖上记载,虽然只是断简残章,当真有冷泉院特建灵塔,瘗埋舍利,供奉七宝云云。那地宫墙壁上写满了施舍人器物姓名,起出来的东西颇有一些是连家的,我父母甚感光荣,也商定舍利再葬之日,还要加倍供养。你和玉先生若真能寻回舍利,不要说静德寺,我们家也必有重酬。”
“酬不酬的先不说,”檀栎亟欲挽救自己不知为何越来越朝贪得无厌滑落的形象。“这葡萄也是您家当年施入的吗?”
无照:“那没有写。”
她环视了一下檀栎这间乱七八糟的书房,似乎在达成目的之后突然感到厌倦。“我告辞了。”
檀栎欠身。“我送师父一程。”
“不必了,我自己回得去。”无照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江湖之事我也略知一二。为什么我从没有听过你的名字?”
章二烂柯
“我对江湖事一无所知,所以不曾听闻这位侠士的大名。”圆缺说,“但玉先生推荐的人,必定是万无一失。”
他说话极其认真,毫无用于缓冲的虚伪,玉辟寒心中习惯性的浮出几个念头,是该先表示感谢对方的信任,或者谦逊说在下何德何能,但这个万无一失的评价他不好越俎代庖领受或者反驳,因此只是模棱两可的笑了笑。“他以前是颍州的镖师,走南闯北,最近才在本城落脚。淮北武林有三山四水一棵树的说法,师父可曾听过。”
“巩半山和江南易的名号,我还是知道的。”圆缺点头。“之前奉命去龙华寺,曾跟江先生有过一面之缘,确是了不得的人物。”
“说法多半是为了顺口,这八人名气武功都不见得就不相上下,”玉辟寒说,“知道檀栎真名的人寥寥无几。不过他就是那棵树。”
“哦。”圆缺说。他对这事的兴趣本来也就只限于礼貌的程度。两人一言不发的在檐下站了一会。时候还早,太阳却已升得很高,庭中凋谢了一半的玫瑰无处遁形,枯萎的花瓣几乎被蒸出白烟。圆缺低垂的右手攥着一串念珠,口中好似喃喃自语,是在默念经文。玉辟寒见得人多了,见得和尚也多了,知道和尚不过是人。但圆缺却算是一个真正的和尚。
这跟修行的时日长短无关。他好像生下来就是个和尚。
檀栎第一反应是给他画像应该很容易,这个小和尚长得非常简洁,寥寥几笔就能勾勒,又不用上色,衬得旁边玉辟寒越发炫人眼目。玉辟寒皱着眉,一见他就抱怨。“你失我的约无妨,怎么好让住持等我们。”
檀栎也有点不平,他只睡了两个时辰不到,这会脑袋都晕晕乎乎转不大动。“别提了,你擅自替我揽下来这究竟是一桩什么麻烦,我昨夜差点被人打死。”
玉辟寒:“你怕了?”
檀栎眼前一黑。“不是吧,难道是你怂恿她来试探我的?”
“哪个她?”
“不就是那位无……”檀栎说到一半咽回去。“算了,总之这事水比我想的还深些。”
玉辟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若真的有所顾虑,我也不会勉强。”
檀栎摸了摸鼻子。“虽然不太好启齿,这位不速之客一插手,我对此事的兴趣好像还多了几分。”他没等玉辟寒发表意见,急速转向圆缺。“说这半天话,你也不与我介绍。这位师父可是要与我们一同前往缉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