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秋宁嘴角渐渐弯起微笑,胡导的描述很朴素,却令人神往。
“港口城市嘛,现在的夜景一定很有意思。”
“那时候还碰上当地人搞的冬泳活动,咱们几个男队员还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就跳下河去裸泳……”
“扑哧”一声,简秋宁被逗得笑了出来。
“行了,下地活动活动吧。最后一项了,胡导相信你肯定行。”
“去吧,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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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简秋宁不记得等了多久才轮到自己上场,不记得怎样向观众和裁判亮相,不记得怎样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提示音响起。她就像卓别林默片中那个登台前忽然忘了一切要领和技巧的芭蕾舞演员,只等待那只不可知的命运之手将自己推上场,便开始自然而然地随着节拍演绎起了喷涌而出的情绪。
Still water的旋律已然在全世界体操迷心中留下了印象,马克西姆的钢琴曲优雅的旋律下总是潜藏着铿锵有力的节拍,越平静越淡然的音符,就越有不愿沾染世俗的倔强。足下12×12的场地是象牙白色,如空水澄鲜,俯仰留连,疑是湖中别有天。
立转1440开场。
四五岁那样不谙世事的年纪,与其他孩子懵懵懂懂地被家长领进体操馆和继而几近掀翻屋顶的哭闹不同,日夜无休止的压腿、下腰、倒立从未让简秋宁感到太多的无聊或痛苦,反倒是体操赋予了小小的她初次有了“成就感”和“野心”的概念。
直体旋,向后一垫步。
因为省里体操女队的式微,也曾有许多其它运动项目的教练动了“挖苗子”的念头,有那么几次差一点点就谈妥了。不喜欢过多的矫情,也不否认生涯的坎坷,简秋宁曾经真的以为自己的坚持不过是习惯使然,也曾对去年柳曦在上节目时说的那些“热爱”之类的“官话”深感肉麻。
后直540间接连接阿拉伯团两周再接鹿跳。
可为什么那么大热的天,十岁的她摔坏了手臂,汗水直往石膏筒里淌,还是坚持着天天到馆训练下肢力量;为什么在少年赛中被连吹了两回黑哨,十二岁的她赌气地喊着再也不比了跑出体操馆,第二天却还是乖乖地回来,重新站上熟悉的四项赛台。
高举腿立转720,剪交转体180接交换腿结环跳。
为什么当调入国家队的通知下达到省队时她会激动得第一次体验一夜未眠的滋味;为什么当章龄的怒火席卷体操馆的时候她还是坚持顶风而上,宁愿天天呼吸着冷风跑圈也不肯让一个不擅长的“赔钱”动作按教练的指示被加入成套。
团身旋,一小跳。
为什么会有从天黑尽头看到黎明的仁川,为什么会有在雨季末尾等来晴天的荆南,为什么会有格林斯伯勒的疼痛与陨落,又为什么会有格拉斯哥的期待与重生。
后直两周接前团回笼。
经历过上墙仪式时鲜花掌声的拥簇,更见识过一位位队友退役时半车的行李。终于在所有压力都加于自己肩头的时刻,简秋宁开始明白自己对体操融入血脉的热爱,纵然一切都与理想背道而驰,她也将用尽全部力气去热爱所有。
稳稳落地,结束。
这种掌控力,只对于体操的掌控力,是我永远的骄傲。
“太棒了!秋宁非常顺利地完成了今天全部的四项比赛!让我们为她起立鼓掌!”
下台之后简秋宁趴在胡导怀里又哭了。真是过分啊,她向来不是个爱哭的女孩子,可就在这回世锦赛、就在这两天,已经不知哭了多少回,像是眼泪都要流干了。
听到广播的声音响起,她擦擦眼睛,装作淡定地去看自己的分数。
15.666,62.198。
简秋宁听到背后的观众席上有人在大声叫自己的名字。转过头去一看,女队的四位选手和教练们站成了一片,各个都红着眼睛,把手掌拢在嘴边扯着嗓子喊。章导手一松,巨幅国旗就朝自己直直地飘坠下来,简秋宁下意识地伸手捞住,滑润的布料淌过手心,是炙热的温柔。
“这……没必要吧?这不还没比完嘛。”简秋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是已经被比赛不到最后一刻就不算盖棺论定的不确定性折磨成了惊弓之鸟?还是赢得太艰难所以不敢相信?总之话音未落,她就被一个热情的拥抱结结实实地箍住:“秋宁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排第几?我现在排第三哎!是不是就保证第五了?啊哈哈哈哈!”
“真的?”简秋宁十分为杜明暖惊喜,想想也是哈,今天第一组的平衡木可是连着掉了两个,还有一位选手又在高低杠下法飞奔三大步,正是给了杜明暖稳中取胜的机会。刚刚只顾着自己激动了,没关注杜明暖最后的跳马,想想倒有些惭愧。“太棒了吧!上58分了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