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一样,刚子他也是第一次大赛,没经验。”罗焕修激昂的话语被打断,眼神里流露一丝怫然。如果说这话的不是简秋宁,他早就呵斥出声了。去年便有风言风语传说世锦赛的第六人曲刚乃是平衡各方势力而被塞入名单的“后门”,尤其在曲刚宣称掌握的高难度跳马动作在资格赛失败,以及在团体决赛中贡献了开局自由体操的趴地失误之后,风言风语更是吹进了男队队员的耳朵里。作为现任队长,他对这样破坏团结的论调深恶痛绝。
“秋宁啊,你在体操上的天赋自然是高出他人许多,你有许多奇思妙想,这也是我一直最喜欢……咳咳,不是,佩服的地方。”
飞快地换了口气,罗焕修循循善诱地切入主题,“可是体操比赛最忌讳的就是逞个人英雄,有些时候,你这些与众不同的想法,并不适宜付诸实践。比如女队之前禁那个前空翻,不论你心里有什么异议,我想,你平心静气地想一想,就知道这禁的不是没有道理的,那个宋宛宜的伤何等恐怖?我们男队许多大男人看了都心肝儿打颤。”
“大师兄,你要说什么?”简秋宁豁然瞪大眼睛,嗓音里的怒气已经按捺不住了。
罗焕修一向深知师妹不好惹,此刻却不避不让地迎上了简秋宁的目光,一字一字说道:“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纵然你不愿信,我也得跟你说清楚,那些前空翻动作风险太大,萧导那道禁令,是为你好,为你的安全着想。以你的能力,也完全可以练出别的储备动作。你却一意孤行,以队长的身份,公然违背队内的规则,去恢复一个被我们华国队禁止了的动作,你做的是合格的榜样吗?会对女队产生什么样恶劣的影响?”
“罗焕修,你是要替你的萧导来批评我的表现对不起这支队伍吗?”终于怒吼出声,简秋宁的眼睛如在喷火。“好,你总说你欣赏我的独一无二,却又常常对我说这样的话,那么我请问你,你到底是欣赏我的独一无二,还是和你的萧导一样享受降服别人,折断他们峥嵘头角的过程?”
这话可就太诛心了,罗焕修蓦地红了眼,冲着对面脊背挺直的女孩低吼道:“你对萧导放尊重些!……简秋宁,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我看你现在不仅是倔强了,是偏执,对萧导充满了没有道理的恶意。难怪萧导说要用世锦赛的名额给你长个教训。”
“好啊,你终于说出来了。”简秋宁冷冷地笑。“我就说,他能有什么好心?就是要拿捏我呢。”
“你……”
“是啊,我就是偏执,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你的萧导是为我好。我有我自己的底线,任何人触犯了我的底线,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看着罗焕修忽然狰狞起来的表情,简秋宁觉得心里相当不舒服。不是被错怪了的委屈,也不是无法说服对方的烦躁,而是有些空落落的,好像直觉感知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遗失了,却又想不起到底是什么物件,更无从寻找。
把手中攥得一团糟的梅子发狠似的扔进草丛,简秋宁转身,迅速而利落。
不管有多少烦心事,晚饭还是要吃的,或许,化悲愤为食欲,不仅仅是一句调侃。
“秋宁姐。”闻知雅悄没声地把小脑袋搁到了简秋宁肩膀上,倒下了她一跳。
“小雅怎么这个点儿才来吃饭呢。”简秋宁亲昵地刮了下她俏挺的小鼻子,自己刚刚气不过,在外头乱逛了一通平复心情,已经算是错过了饭点儿,没见柳曦杜明暖等人都不在饭厅吗?“你今天的自由操很棒,阿提丢七百二做的真漂亮。”
“嘿,还不是得多谢宁姐你给我编的夜莺?曲子真好听。”闻知雅又笑成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可随即皱了眉毛:“我陪我哥呢,他失恋了,贼难过。”
“啊?”简秋宁剥虾壳的手一抖。
“是啊,好像队里不让小何姐姐拍我们女队跳马的成绩单,但小何姐姐非要写文章说我们跳马弱的问题,刚我哥就跟她大吵了一架。”闻知雅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晶亮的眼睛望向简秋宁:“秋宁姐,为什么我哥也要为这个跟小何姐姐吵架?我们跳马今天本就比得不好呀……”
“小雅,你太小了,有些事情,你不用懂。”简秋宁把剥好的虾肉放进闻知雅碗里,自己拿起另一只虾缓缓剥着。“你个小鬼头别瞎说,吵架也没那么严重,说不定,没过多久,他俩就又和好了。”
“嗯?怎么你也和我哥一样装神秘?……”闻知雅歪着脑袋,“哎呀,宁姐,打雷了,好吓人。”
“是啊,外面又下雨了。下过雷雨,天气还能清爽些。”简秋宁抬头望向窗外陡然落下的雨幕,语声悠然,不提防间却被虾尾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