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尔琴科后团两周是吧,怎么想出来试这个动作的?”
“就是想试一试。”
“真的就是想试一试?挑战一下?那瞒着我干嘛?”
“……海绵坑里。”
简秋宁彻底没有话说了,尝试就尝试了吧,挑战就挑战了吧,为什么瞒着教练呢?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者说,不敢深想。
“你要是真的只想试一试,那我就陪你试一试吧。”
又是好久好久的沉默,惴惴不安的简秋宁终于等来了胡旭平的一声长长喟叹。
“当年,我第一次参加世锦赛的时候,拿了三块银牌,其实一开始心里是很高兴的。怎么不高兴呢?我发挥得都挺好的,二十几套全顺。那时候男子体操算是在小低谷吧,前一年的世锦赛,团体才第五名,银牌也是个突破了。”
简秋宁蓦然抬起头来,胡旭平侧转着半个身子,她看不清胡导具体的表情,只能看见他额前那簇短发里银灿灿的几根,被逆光染得透亮透亮。
她鼻子一酸。胡导都有白发了呀。
“可是领导们不这么想。或许那个时代还会更严苛一点。银牌只是让他们看到了冲击金牌的希望,它本身是没有半点意义的。冬训本该是全封闭的,但他们反复地来访,来访了,总要找我说几句,说金牌才是国家的脸面,银牌就什么都不是。”
“那时候年纪小,听着听着就听进去了。”胡旭平轻描淡写地笑了一声,笑出一点惨然。“所以,第二年奥运会,我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不是这样的——”简秋宁忍不住要插话。
“我本来也是像你一样想的,没事,我还有以后。”胡旭平继续,“我试图说服自己,团体不全是我的责任,而单项,是对手太强大,也不是我的错。我那时候的教练也说我还年轻,有大把的好时光,留下来吧。”
“没想到,我收到一个包裹,里头是三样东西:刀片,麻绳,还有老鼠药。”
简秋宁手指紧紧地抓住了衣襟,心脏活蹦乱跳的感觉让她简直要喘不过来气。
“没事,都过去了——秋宁,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个心高的孩子。听说你自己打的报告,要从一组转出来,就更确定了这一点。”
“你和当初的我一样,你有想法,主意大,要强。抛开别的因素,这样的性子是很好的,关键时刻顶得住,敢去拼去抢。有些老教练,会管这叫冠军相。这样的选手,本来是落不到我手里的。”
“可是正因为这个性子,你喜欢承担,也喜欢向别人证明很多。你受不得尊严被践踏的感觉。要不然,怎么会有那句话,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本来,我是不太同意你去当队长的,怕把你给压垮了。只不过后来想想,这个队里,除了你,也没有谁当得起这个队长了。”
“每次别人说吴笙怎样怎样的时候,你总是偷偷地看我,好像想听我介绍介绍她的情况似的。我就很痛心得很。他们拿她和你比,你就真拿她和你自己比?秋宁,我真的不想看到你的意见被别人左右。”
“现在不是我们以前了。再怎么重视金牌,也到不了被寄刀片麻绳老鼠药的地步。你的命也比我好,照片都在墙上了呢。何必非要证明点什么给那些人看?须知他们有时候,不是看不到你的好,而是闭上了眼睛不愿意看。”
“嗯。”
简秋宁微微鞠躬,恭恭敬敬地应下。她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但胡导的这番话,字字句句记得都很清晰。甚至走回体育馆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已经消化和理解了这其中的深意——虽然此后,这样的“以为”还会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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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第一卷 就完结啦!
第96章
随着冬训的临近,队里的气氛又是一日紧似一日。
如果说其他人的升级目标都是小山,那简秋宁的冬训目标便是活脱脱一座珠穆朗玛峰。跳马开发一下毽子后手翻转体180度系列的第二跳,还要试着挑战“不可能”的尤尔琴科后团两周冲击命名;高低杠要争取提升到理论难度值7分的成套,开场的空翻、pak和shapo180之间的连接还有下法都是潜在升级点;平衡木要加强下法、改善韵律;自由体操“至少”要把直体360度旋加进成套……
“你疯魔了吧,真能一个冬训把这些都搞定,那不得成仙得道啦!”杜明暖惊叹,“看我的冬训目标——减重五斤、难度稳中有升,多么脚踏实地啊,虽然也不一定完得成。”
“我乐在其中!不要灭我威风好不。”简秋宁在床上摊成大字。这样的日子,虽然累得不行,但是有奔头,够充实,比起上一个荒废而挫败的冬训,简直都有点儿叫人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