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姜平平捅坏的地方又让肖凡跳进去搅了一通,搅没了路行舟来时带有的怨气。原来他一直想修补回来的真心,一直都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单纯和坚固。
疲倦的双眼不受控地酸胀,路行舟需要东西压一压。他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姿势熟练地夹住,点燃,吸吐。肖凡不可思议的目光里,他和烟雾一样轻飘飘地说:“那我现在告诉你我都藏了些什么。”
说完,你就不用嫉妒了。
烟灰被抽得多出来一截,弹掉,路行舟找到了切入口。
“从姜平平把我关起来的事说吧。”
“我猜……你应该给她那段监控好几天了吧?她知道我和白子逸谈恋爱后就发疯了,她给我准备了一间屋子。她把我骗过去,叫我马上分手。我不肯,就把我关了起来。”
“你知道我在那屋子里对冯佳佳干嘛了么?”路行舟单手握了握自己的脖子,“我这样掐着她,我威胁她要她放我出去。”
肖凡愣了愣。
路行舟放下胳膊,继续:“你知道过敏严重的话,会死人么?”
“死”字给人的压迫感太强,肖凡的愣里参进了一些眼神闪烁。
“姜平平和路伯年都不记得但你应该记得吧?今天中午……”路行舟比划着大小,“这么多,一整盒,我吃了一整盒菠萝。”
路行舟解开毛衣最上面的扣子,拉了拉里面T恤的领口,破皮的抓痕一条又一条张狂地攻击着肖凡的呼吸。
“我晕了大概……五个小时吧,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医生说,再晚十几分钟,我可能真的就死了。”
路行舟微微一叹,吐着烟圈想了想,忽而笑起来:“你想过死么?”
肖凡有点受不了了,“别说了……”
“我想过。”路行舟没听见那声拒绝,“中秋后你说我精神不好的那段时间,每天、每天我都在被要死的感觉包围,我会突然心悸、头疼、喘不过气,真的和马上要死了一样。”
“没有白子逸……我可能真的就没了。”
无论多少次,提到那时拼命拼命想拉起他的白子逸,路行舟总能不受控地瞬间红透眼。
他憋了憋,再继续:“你知道自己一个人去看精神科是什么体验么?”
肖凡张大了瞳孔。
“你会看到所有人都在可怜你,所有人都好像在说……真可怜啊,生病了,都没人陪。我那会还在想,我只是失眠而已,可看完医生我才意识到,我病了。”
“因为你们都在嫉妒我的那些东西,因为你们都想要的姜平平那样的妈,我病了。焦虑,惊恐,我一直在吃药,我想好起来,我真的感觉我快好了的……”
路行舟觉得自己在抖了。
“可姜平平把我关起来了,她还想一声不吭把我丢出国。大概她觉得……”他咬了咬下唇,长吁一口,放轻了声音,“死在外面没那么让她丢脸吧。”
这根烟还剩最后一口,路行舟吸完,满嘴苦味,他不喜欢这种味道了。使劲往烟灰缸里按,他盯着慢慢熄灭的烟蒂,撕开了埋得好好的最后一层疤。
“你大二才会抽烟的吧?向阳带你抽的。”路行舟再也不想碰这玩意了,他靠回椅背,“我高一就会了。”
“也是中秋,放假的最后一天,我见了一个小孩。你知道他叫什么么?”
肖凡拧着眉心,声音很沉:“什么?”
“天赐,他叫天赐。”好神奇啊,路行舟竟然感觉不到疼痛了,“姓路。”
“是路伯年给我的半个弟弟。”
肖凡皱起的眉头嗖地上挑,挑出难以置信的样子。
“那天趁路伯年不注意,我把他带走了。他拉着我经过了一段很高很长的阶梯……你知道那种恨意么?他那会刚我腿高,他什么都没做,可我真的……好恨他。差一点,差一点点,我就把他……”
“推了下去。”
太可怕了,像恶魔一样的自己太可怕了。可怕到七年后再回想当时,路行舟还会冒出冷汗。
路行舟缓了缓,嗓音低哑下去,“其实我没藏很多事,就这一件。路伯年不要我和我妈还在外面有个家,整个高中,我只对你隐瞒过这一件事。”
坦白过于冲击,肖凡老半天才闭上半张的嘴,抖着手再拿了一根烟。
“你、你为什么……”
肖凡有点六神无主了,他不知道该不该问。路行舟却了然他想问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你?”
肖凡默认了。
“我怎么能告诉你?”路行舟笑了下,语气渐重,“那是我妈。她没离婚前我不能告诉别人这种事让她在别人眼里变得可怜。”
“你妈她们难道不是一直等着看她怎么摔下来么?我不能告诉你,我不能让她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