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抬抬下巴应了,抿嘴笑着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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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通结亲的消息一经传出,两日后,淅淅沥沥的梅雨中,水园门庭若市。
水德音尤其好客,好像别人来拜访,便代表他很有面子,他一天到晚迎来送往,酒宴不断,甚至无暇过问织造上的事,要陆栖月带着水盼儿暂时代为打理。
这日临近中午,姬代贤再次因为同一件事来找水德音要请示,水德音正被一群同龄人围着,吹捧得飘飘然,噙着烟袋打发姬代贤去找陆栖月。
陆栖月正忙着准备三媒六聘的相关事宜,听了姬代贤的来意,毫不在意地让姬代贤晚些再说。
水园上下都很热闹,姬代贤徘徊在前园,犹豫着要不要就此离开时,碰巧遇见水老太跟前的老妈子,遂又被请到水老太这里吃饭。
“你晓得的,那个邪师不争气,担不了大事,”水老太亲自给姬代贤盛米饭,至今提起旧事,还是深深懊悔,“当初,我要是再坚持坚持,如今水家的当家夫人,或许就不会是那个女人了,你至今没有成家,说来是我害的你。”
姬代贤十六岁进入水氏织造做工,曾受水老太知遇栽培之恩,并至今常怀感恩,但关于当年水老太想让她嫁水德音的事,她至今庆幸水德音看上的是陆栖月。
像水德音那种活闹鬼,白给她都不要。
偏偏水老太一直自信地认为,姬代贤至今未成家,是因为心里还装着她的儿子水德音。
不是姬代贤不想否认,实在是因为,女人在生意场上本就生存艰难,她想往上爬,离不开水老太这种上位者的提携,也正好因为水老太和陆栖月不和,姬代贤才能在陆栖月经营织造的那十几年里,被水老太视为亲信,一步步提拔到总务的位置。
从织娘到总务,这一路并不好走,甚至时至今日,商号里还传着她的流言蜚语,说她的总务之位是靠陪人睡觉睡来的。
姬代贤在水老太面前,总是毕恭毕敬的:“老东家不要这样子讲,看到您现在身体健康,我就很高兴了。”
姬代贤是个实实在在做事的人,少不得向水老太提起作坊里的事:“从大通借调的五百织娘已经全部到位了,若全部投入生产,预计到十一月底,二十万匹甲等丝绸就能完成交付,只是……”
见姬代贤犹豫,水老太的目光,在道士和姬代贤间打了个来回:“没关系,黄道长是自己人,你但讲无妨。”
姬代贤便如实道:“大通调来的尽是些高级织娘,不肯干简单的基础活,大通那边的意思,是要我们安排一半他们的人,进入天字号织坊区干活。”
天字号织坊区,是水氏织造纺织的核心所在,那里有水氏织造的立身之技,是水氏织造从南国数以千计的作坊里,脱颖而出的制胜法宝,是水氏传家的“百纹图”的工艺拆分织造,怎么可能轻易让外人接触?
水老太慎重地思索片刻,提议道:“这不是件小事,不如这样,你下午如果没有其他要务,不妨用过饭后,在这里暂做休息,我让人盯着前面,等那个邪师会客结束,我立马让他过来,同你好好商议此事。”
姬代贤已经是第二次为此事前来,再拖延不得,想着老太太出面,肯定能让事情有个结果,遂答应下来。
与此同时,受不住繁多杂务的水图南,乔装打扮混出水园,冒雨跑来状元巷。
“就晓得这个时候你在家,”自从挑明了于霁尘的身份,水图南和她相处,感觉愈发自在,之前不知从何而来的惧怕,俨然被梅雨冲刷了个干净,“还是你这里清净呐!”
她目光在厅堂里扫一圈:“有吃的没,我快饿死了。”
“咳咳!”于霁尘被口水呛到,险些以为后面还会跟这句“孩儿她娘”。
连咳嗽好几声,于霁尘脸都红了:“秧秧正在做,不然你,你先擦擦身上的雨水?”
水图南摸摸头发,大方道:“全淋湿了,你给我找套干净的衣服换吧,哎,你脸怎么这样红?”
“咳嗽咳的,”于霁尘领着水图南,绕过太师壁,去中庭的起卧居,“你怎么这个时候,独个跑来我这儿了?”
经常见水图南独自跑来跑去,不怎么带她的从人秀秀,今日更夸张,连把伞都没撑。
且听水图南在后面轻声细语道:“秀秀要帮我打掩护,留在家里了。要不是我娘实在让人没招,我也不会午饭不吃就跑出来。”
“你娘怎么你了?”走上回字廊,于霁尘回了下头。
说起这个,水图南简直能讲两天两夜:“今晨卯初不到,我娘便将我喊起,监督着我绣盖头,我爹要待客,家里很忙,早饭时,我娘亲自给我端去份鸡蛋羹,她却只是当着我的面,吃了份热水泡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