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从小一个人在江南长大,没有父母在身边,卫云章便起了怜意,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崔令宜斜睨他一眼:“你是在可怜我吗?”见卫云章不答,她又自顾自道,“我没什么可怜的,虽然打从我有记忆起,我就没见过父母亲,但我在江南,也是衣食无忧,有人照顾。后来长大了,回到京城,外祖母很疼爱我,爹爹也觉得亏欠于我,我要什么他给什么,我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呢?”
她的眼睛盈盈生光,唇角带笑,仿佛确实不把那些俗事挂在心上。
卫云章便道:“心境豁达者,才能活得长久,看来你将来一定会长命百岁。”
崔令宜扑哧乐道:“看不出,你原来还挺会溜须拍马的。”
卫云章:“都是当官的人了,溜须拍马自然是必备之技。但至于用不用,那得看我的心情。”
崔令宜:“我让你心情好?”
他没接茬,只是靠过来,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她的唇。
崔令宜顿时睁圆了眼睛,捂着嘴往后躲道:“你别乱来,我马上要去见爹爹的!”
卫云章笑道:“昨夜你明明大胆得很。”
崔令宜心道,你不就是好这一口么。
他装模作样地还要靠过去,被崔令宜用力瞪了一眼,他才忍着笑作罢:“不逗你了。”
马车抵达崔宅大门口,卫云章先下车,继而伸出手,搀着崔令宜下了车。
宅门关上,遮去了外面行人的目光,崔令宜望着院门口明显已经等候多时的崔伦,露出了一
个灿烂的笑容:“爹爹。”
崔伦便也笑了。
这几日,他一直放心不下女儿。尽管卫三郎声名在外,但许多人在外人面前,和在家人面前,是两副面孔,他不敢打包票说,卫三郎当丈夫也很可靠。好在今日女儿回门,见到她脸上由衷的笑容,以及卫三郎望向她时满怀柔情的目光,崔伦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新婚燕尔的小夫妻,郎才女貌,比肩而立,站在阳光里,宛如画上的神仙眷侣。
“好一对璧人。”大伯母平时都一个人住,这时候自然是要来凑热闹。
继母赵氏带着两个孩子站在崔伦身边,柔声道:“都在外面站着做什么,快进来坐吧。”
崔令宜笑吟吟的,与大家一一打了招呼,就往里走,卫云章则指挥瑞白等人,往厅里运送回门礼。
崔伦道:“度闲啊,你这些东西,都太贵重了。”
卫云章却道:“再贵重,也都是些有价之物,不似四娘,是崔公将这无价之宝,嫁给了小婿。”
崔令宜在前面走着,听到这话,被恶心得鸡皮疙瘩都冒了一身。
这等油腻的吹捧之词,本入不得崔伦的耳,但时机特殊,崔伦听了这话,也只是哈哈一笑,知道是卫云章有意玩笑。
大多数女儿家回门,都是赶紧去找母亲分享这几日的经历,聊些女人间的事情,至于女婿干什么,那是父亲要管的事。崔令宜瞧见卫云章已经把手放进了袖中,准备把那些重新誊抄过的手稿拿出来了,便道:“我想回我的房间看看。”
继母忙把两个孩子交给下人看着,对崔令宜道:“我陪你去。”
大伯母也很识眼色地道:“我也陪陪四娘。”
崔令宜不想留在厅里,是因为懒得听他们翁婿畅聊诗词歌赋,想图个清静。但她也知道,继母和大伯母跟过来,是有任务在身,毕竟崔伦是个男人,有些问题也不方便开口,还得女人来问。
回到房间,一切摆设如旧。
赵氏道:“你爹说了,这房间一直给你留着,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崔令宜道:“那今晚我郎君住哪儿呢?”
按照规矩,回门当天,新婚夫妻俩是不能同房的。
赵氏道:“东南那边有客房,你也是知道的,我已经安排人去打扫过了。卫三郎就先住那儿。”
崔令宜点了点头说好。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其实说到底,崔令宜和继母没有仇,这三年来,住在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个人相处时也没闹过什么不愉快,只是单纯的不亲近而已。崔令宜不跟她走得太近,是因为要秉承这个身份的人设,毕竟崔四娘一个人在江南孤零零地长大,父亲却在京中娶妻生子,她根本不可能与赵氏亲热得起来嘛。
至于赵氏,与父亲成婚多年,孩子都好几岁了,突然冒出一个回家的前妻女儿,而且肉眼可见地受父亲疼惜,她心里肯定也很不是滋味。但就算如此,她待自己也还是很客气,从没有动过什么阴暗的手脚。
简而言之,给崔令宜省了很多事。她很满意这个状态。
大伯母是个开朗的人,见一时冷场,便笑道:“四娘,这几日你在卫家过得如何?不如与我们讲讲,也让我们开开眼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