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侧身要往云谏脖颈上嗅,心道这蔫坏的狼崽子,不会听着军机也起了坏心思吧。
云谏却抬手将她拦住:“几日奔波,我还未来得及好好梳洗呢。”
黎梨眯了眯眼睛,只道他心虚,云谏却跟洞彻了她心里的想法似的,将她脑袋转向一侧的黄铜香炉。
暖白的香烟正袅袅缓升。
“是它的味道。”
云谏:“我第一次来这,也吃了一惊,里头的香料,与我们身上的花香当真相似。”
黎梨认真嗅了几下,果然觉得相似:“所以,那里面是……”
云谏:“我有问过,黎将军说是早年间我兄长不务正业,丢了国师的职责游山玩水,来苍梧的时候,给他送了一些果干。”
“只让他扔香炉里烤着,旁的也没多说了。”
果干。
黎梨听得迷糊,她心知云承那人神神叨叨,他的所作所为最难琢磨,只怕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前头的黎析也在问云承的事:“国师呢?他与你们一同出去,怎么没与你们一起回来?”
有副官应道:“前日清剿了一支胡虏的营队,国师盘问出箭毒的来路,他带人去查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
黎析道:“营中受毒的将士不少,若能查出解药,于我军大有裨益。”
黎梨见过那箭毒的厉害,听闻云承查出了来路,忍不住对云谏感慨:“你兄长为兵作将是有几分本事的,为何非要去做神棍骗人……”
云谏正低头捏着她纤细的手指,闻言径直忽略了后半句,醋道:“怎么只管夸别人,我为兵作将就没本事么?”
黎梨觉得好笑,从善如流地反握住他,给狼崽顺毛。
“当然有,你最有本事。”
*
再有本事,云谏也有没辙
的时候。
比如这几日,黎析严慎小心,将黎梨的营帐挪到主将营帐附近,派足了守卫值守,他插翅也飞不进去。
云谏向黎梨控诉:“他像防贼一样防我!”
黎梨简直哭笑不得:“军中那么多男子,不见得是针对你。”
云谏不满咕哝道:“就是针对我,我都看清他的眼神了,恨不得再买一把煽猪刀……”
但他很快就没时间埋怨了。
军命下来,云谏又领人出了城。
黎梨留在营中也没闲着,得空就与沈弈去给陶娘打下手,多少捡了些医药功夫。
这日她在药库捡药时,碰见储放香料的柜子,想起哥哥香炉里的果干,总有些在意,便折步开了储柜。
她从柜屉里翻出主将营中所用的果干,只觉小巧无奇,左右不过珠子般的大小,晒得干瘪,是何颜色也看不清。
但是拿到桌前用石臼一舂,甜香四溢,除了比揽星楼酒里的清淡些,气味几无二致。
她碾着粉末陷入沉思时,桌前的地面忽然多出块光亮。
有人掀了药库的帘子进来。
黎梨甫一抬头,双眸就是一亮:“你回来了?”
云谏也有些怔,显然没料到会在此处撞见她。
他转瞬点头笑了:“刚回城。”
黎梨刚想起身,云谏就走近将她按回坐席,撩袍坐到了她的身边。
黎梨想起这是取药的地方,一时又紧张了起来。
她拉过他的袖子,在他身上翻看着:“受伤了吗?”
云谏轻按住她手:“没有,不必担心。”
见她不大相信,他指了指下颌边的一道锐器擦痕,玩笑道:“一点小伤。”
“只是知道你喜欢这张脸,担心色衰则爱弛,便来寻些药。”
“胡说。”
黎梨不知他为何总觉得自己贪好美色,嗔怪道:“我才不会。”
她从旁取来药膏,擦净了手替他抹药。
指尖沾着草药清香,轻轻点落他的伤处,将那新鲜血痕覆盖过去。
黎梨的目光不可遏制地偏离,落到他的额间、脸侧、脖颈。
她还记得在行宫的花林里,第一次听他说“破相”的时候,她仔仔细细地看过他的脸,只看得见暖玉无暇,干净得毫无瑕疵。
而如今,他添了不少细微伤痕,深深浅浅,都是别离的时日里,那些擦着血肉过去的一份份惊险。
黎梨的动作渐渐放缓了。
云谏笑道:“怎么,还真嫌弃了?”
黎梨回眸收拾药瓶,默默摇了摇头。
感受到他长久停留的视线,她愧欠地开了口:“都是因为我……”
这些时日重逢,他一如既往地同她无赖玩闹,同她插科打诨,总让她觉得两人还在无忧京城。
可眼下真真切切地看着他受的伤,黎梨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她攥紧手里的药瓶:“都是因为我,你才……”
才要背离故土安乡,辛苦冒这些险,受这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