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原来二十三年他都没看清一个人。
他压着鼻尖的酸楚与眼中的热意,桃花眼颤了颤,哑着嗓子开口。
“我可曾有哪一点对不起你?”
周围竹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怀里的兔子猛然掉在地上,二皇子敛着眼眸看着压着满腔怒火的人,指尖不自觉的缩了缩。
良久后,他方扯出一抹僵硬的笑,音色微哑。
“未曾,反而因为有了阿晔,二哥过得更加轻松快意。”
他自生下来便病痛缠身,好似一棵脆弱的浮萍,被人轻轻一揉,便残破不堪。
那时母妃还未至贵妃,父皇子嗣众多,自是不会将一个生来便病弱的皇子放在心上。
皇宫最是捧高踩低的地方,他与母妃没有依仗,因此没少受人冷眼与欺辱。
而这一切的转变,便是来自于太子殿下的降生。
皇后自从产下太子,便终日郁郁寡欢,夜难成寐,偶然喝了母妃调制的参茶,情况竟有所好转。
随后父皇便下令让母妃搬去了华明宫,离皇后所在的居所最近,可悉心为娘娘调理身体。
后来小殿下学会了走路,跑的最勤的地方便是华明宫,自此,宫内便无人再敢为难他们。
因为,总有太子殿下帮他们找回场子。
风曳竹动,一片碧叶打着旋从他眼前飘落,猛然惊散了昔日旧影。
他抬眸看着也刚从回忆里走出来的人,眼底暗流涌动,眸中闪过一抹痛恨,快的让人看不真切,只觉的他在扬汤止沸。
萧如晔紧紧攥着拳头,抬眸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既然我未曾对不起你,那你可曾,对不起我?”
二皇子指尖缩了缩,半敛着眼眸,长睫下掩的眸色晦暗幽深。
不知过了多久,他弯腰抱起脚边的兔子,缓步朝着竹林深处走去,喃喃开口。
“阿晔,这里的竹子是我们一起种下的,我很喜欢,三只小家伙也很喜欢。”
随后他缓步停在一条分叉路口,弯腰咳了起来,待停止后,转头看向站在原地的人,眸色沉沉,音色寂寂。
“后天,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萧如晔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目光含着无限沉痛。
“好,后天,孤也有东西想让二哥看看。”
随后他转身出了竹园,走出大门时,抬眸看了看暗处,对着身后吩咐。
“再派些人手来,将这里彻底围死,证据没出来前,府内的人一个也不许离开,萧如彻若想跑,直接将人拿下。”
“是。”
老丁领完命后,又看了看他们殿下,小心翼翼的开口。
“若是,若是后日还不见证据,这人是拿还是不拿?”
这人蛰伏了这般久,证据自然不会轻易被他们找到,而殿下认出的字不过一抹水痕,早就被风吹干,哪能留下证据来。
萧如晔抬眸看着天边压抑着的云层,似是又有一场大雨将至。
可雨再大,都浇灭不了他如今的怒火。
那火自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便在烧灼,未曾停歇。
他今日来,本是抱着最后一丝幻想,那字只是偶然,凶手不是他。
可他还是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却未辩一言。
最后一缕希望瞬间破灭,终是让他从云端跌入谷底。
从小亲近到大的人,竟然便是那杀人的鬼,屡屡将他们逼入绝境,冷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死去。
原来信念的崩塌只要一瞬,可那感觉,窒息又绝望。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压下心间密密麻麻的痛,看着突然暗下来的天色,眼尾一压,划出几分锋芒,沉声下令。
“后日就算证据没出来,也将人给孤拿下,孤便是证据!”
“领命!”
长夜淋漓,更声迢递,长街上的红绸被风吹起,湿漉漉的飘摇雨中。
高墙内,一女子静静站在廊间,闭着眼睛听雨,神情沉静悠然,发尾与裙摆被雨水沾湿,泛着幽幽凉意。
她却不曾在意,整个人清清淡淡,宛如一缕轻风,遇隅流转,遇水翻腾,万物皆可为她御行。
萧如晔坐在高墙之上,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滚落,周身停满落寞,隔着雨幕看着迎着风雨而立之人,眸光动了动。
好自由的灵魂。
心怀热烈,藏于风中,难困俗常,难止风浪……
第300章 是雨
廊间雨落未止,月影流转几程,一声叹息蓦然散在雨中,带着宿夜悠久的无奈。
“准备何时下来?”
女子静静站在廊间,风雨早就打湿了全身衣衫,抬眸看着高墙之上,面容清冷,淡声启唇。
话音刚落,一阵劲风蓦然带斜三千落雨,一道身影缓缓落在廊间,周身皆被大雨淋湿,墨发紧紧贴在颈间,罕见的带着几分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