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兰睁开眼睛抬头望去,整个人吓得一动也不能动,奴隶棚屋前的空地之前倒插了十七八根长矛,锡兰起初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现在却是知道了,一个个血淋淋的人被插在长矛上,遭受酷刑的折磨,他根本不敢看第二眼,但是有些稀稀拉拉过来的老人们却很乐意给新人们解释。
“看到他们身边的木头没有,是不是恰好和他们现在一样粗细。”
不,我根本没看到什么木头。锡兰心头狂跳不止。
“这些人啊,都是偷懒的贱骨头,不是没砍够的,就是偷了懒挑好砍的砍,哼哼,现在可付出代价了吧。”
不,我没有偷懒,但是我砍不动啊,我真的砍不动。
“这小伙子仗着自己瘦,挑了细的,真以为狼牙好糊弄的,昨晚就他叫得最惨,他母亲跪着哀求哭啊,啧啧,那个场景,林标头看不下去,让几个男人把他老娘拖到帐篷里去了,瞧瞧,他胸口还在动嘞,这是糟了什么罪啊。”
锡兰感觉自己身处地狱,他抱着头缩在角落,为今天自己将要面临的遭遇而恐惧,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声音,本来一片静默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怒气冲冲声音。
“偷懒的混账们!活该!”
啊?锡兰傻愣愣地听着,感觉自己脑袋转不过弯来了。
奴隶头头眯眼瞧那个跳出来的人,问:“你真的这样觉得?”
那人昂首挺胸,把自己无耻的嘴脸给众人瞧了个分明,义正言辞道:“可不是!狼牙大人都说了不准偷懒,连要求都说明了,这些家伙还想着偷懒耍滑!活该!”
奴隶头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点头,拍手:“好,对,就是这个道理,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想,哪里用得着这些个长矛呢,你们说是不是啊。”
人群中居然真的有人开始附和,锡兰本以为已经在地狱的心陡然堕入一个冰窟窿,他木木地看着那些义愤填膺的人,一个念头都起不来了,当他听到管他奴隶头头问他是不是啊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在点头,拍起了手,响亮地回答是。
这里是哪里?我是谁?我在做什么?
锡兰无法思考,他只是跟着大家拍手,当有人问他的时候响亮地回答是。
即使他知道,明天挂着上面的可能就是他。
可他在此刻,不敢做一个引人注目的异类。
然后如他所料,今日的他拼了命地砍树也只砍了三棵,第四棵砍了一半天就黑了,他的斧头是被奴隶头子从手上撕下来的,磨破的手和木柄黏在一起,一扯就是撕裂般的剧痛,可他这种痛远远比不上他心中的恐惧。
早上那些刻意忽略的细节一点点从大脑中浮现出来,穿舌而过的枪头、裂解的肩胛骨,□□上啃食的痕迹……尽数在散播着恐惧。
“我努力了,我很努力了,我一点点都没有偷懒,吃饭的时候也没有放下斧头……”
他涕泪横流地对奴隶头头哀求,心中不知怎的想到那些被挂上长矛的人,是否在昨晚大家陷入梦乡的时候也这样哀求着呢。
“是啊,你很努力了。”管他的奴隶头头是个年轻的女奴隶,此刻这张算得上是漂亮的面孔出现了残忍的怜悯,她轻声道:“可是你没砍够树,为什么呢?因为你力气不够,你太弱,生为男人,这就是你的罪。”
锡兰听不明白,心中的恐惧让他崩溃,他哭嚎着:“为什么啊!只是没砍够树而已啊,我可以下次补上!我可以砍一辈子!等我长大了有力气了总会够的!为什么现在就要我去死呢!”
“嘘——”奴隶头头束起手指贴在唇中间,唇边扬起了艳丽的笑,眼中灰蒙蒙的什么都不剩,她伸出手贴上锡兰的脖子,她的手又冰又凉,从锡兰满布汗水和灰尘的颈间划过。
“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吗?奴隶的印记,你是奴隶啊,这就是——”
她的笑容敛去了,显出她一如内心的冷漠表情,身后其他奴隶手脚利索地把锡兰架起,拖入无边的黑色夜幕里。
“我们的罪。”
锡兰被奴隶五花大绑丢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满是刺鼻的腥臭气,一点光亮都没有,他惊恐地蜷缩成一团,战战兢兢地蹭到某个角落里,他感觉裤子被冰冷的液体浸润,他不敢伸手去碰,害怕摸到血。
恐惧在寂静中发酵,锡兰等了很久都没有其他动静,他猜测自己可能是躲过了一劫,但是又害怕这是另一个地狱,他犹豫了很久,试探性地开口。
“有人吗?”
低低的声音在空间内回荡,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锡兰略微提高音量,鼓起勇气问:“请问这里有没有人?”
他隐约听到一个叹息声,疑心是自己的错觉,但是这个疑心很快就被否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