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梓,人在做,天在看,”他对弟弟说,“躲不掉的,我们都躲不掉的……”
范姜沛咂舌:“就因为人家要娶媳妇,你就把人家虐杀了?”
陶梓狠狠地说:“我没有!不是我!”
铁钉。
两寸长,细细的,底部有纹。
王桂华跪在神像前,闭上眼,又想起那几对铁钉。
她记得上面的每一道痕迹,她无数次把它们从盒子里拿出来,静坐在屋里,听着佛音,慢慢擦拭。
这个时候,她腿上、脚上,经年的疤痕,也会呼应似的,泛起模糊的痛与痒。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陶梓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家境殷实,天不怕地不怕,除了管教严厉的母亲。
和那个总是醉醺醺的、不记得面容、只记得粗糙的手和通红的脸的父亲。
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总是要那样打母亲。
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那么恐怖,但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他的母亲一辈子把自己束缚在礼节和忠贞里,即使被抽了大烟的父亲,在脚上钉入几对铁钉取乐,也从来没有什么反抗。
甚至,还教训年幼的陶梓,告诉他,不要违抗父亲。
父亲是他们的天。年轻的王桂华面容姣好,虽然偶尔会露出愁容。
有时候母亲也会破口大骂,骂他们老陶家对不起自己。
那天父亲把她按在地上,在酒液的起哄下,兴奋地往她脚上钉进了七对铁钉。
她头发散乱,惊声尖叫,痛得要晕厥过去,半眯着眼,歪着头,看着躲在床底下的陶梓。
陶梓记得,乌木地板上晕出的血,是深色的,一股股冒出来,又慢慢凝结。
后来,她痊愈了。
那间屋子被弃用,因为到处都是血。所以她跪在地上,用抹布一点点把自己的血擦干净。
他不知道那个时候,擦着自己的血,她会是什么感觉。
但是,从后来的事情来看,他认为她并没有反思。
第222章 你从山里走来23
“陶梓,你为什么那么不孝顺?”
王桂华不理解。
父亲终于还是把自己抽死了,屋子里不会再有大烟混着香水的甜腻腻的香气。
所以陶梓很高兴,在灵堂前,他一点都哭不出来。
王桂华又惊又怕,在众人面前狠狠训斥了他一通,又叫他为父亲守灵。
哥哥已经娶了媳妇,成了沉默的大人,他觉得很孤独。
半夜,他掀开棺材盖,看见父亲消瘦的、皮包骨的脸。
风吹过,瓶子滚到了地上,陶梓把玉瓶子捡起来,不明白谁在里头插了淡紫色的薰衣草。
他又爬到棺材旁边,这一次,看见父亲的嘴角,勾起阴森森的笑。
好像下一秒,棺材里头的尸骨就会再度睁开眼,对他们挥起竹鞭。
他很害怕,着急忙慌地把棺材盖上了,缩在灵堂的角落。
这里只剩他一个人了,他胡思乱想间,从胸口掏出一个玉牌子。
温润的触感,让他稍稍安心。
为了躲避恐惧的情绪,他开始回想玉牌子的来历。
那是几年前,王桂华带他们兄弟去庙里,求来的一对。
说是可以保他们平安顺遂。
王桂华从那时候起,就显露出了对这些东西的痴迷。
有小孩骂他的爹,说老陶是个走狗、废物,说他们家都是走狗豺狼。
陶梓脾气也爆,当下就跟那人扭打在一起,可是打不过,反而被一群野孩子围着,拳打脚踢,肆意嘲笑。
是严二哥救了他。
他记得那双少年的手,白白净净的,像他大哥。
但是稳稳的,把他从那群小孩里拉了出来,又护在身后。
严二哥也不是练家子,但是搂着他,很灵敏地,带他逃了出来。
他哭着说:“手疼,好疼!”
严二哥很心疼,被他闹得没办法了,挽起袖子,露出白白净净的胳膊,让他也往上咬了一口。
他没用劲,就是傻乎乎的叼着,泪眼模糊地看着严二哥。
严二哥的玉牌子就因为这件事碎了。
因为有缘,王桂华就把陶梓和陶临那对玉牌子拆了,把陶临的给了严二哥。
后来战火波及,民心惶惶,他们家道中落,没办法,王桂华只能带着两个小孩回了村。
他很怕:“打过来怎么办?”
大哥安慰他,王桂华也安慰他,严二哥也说:“不会的,那是陶家村。战争不会过来的,因为我们受到庇佑。”
严二哥一家人没有回村,而是选择往前,走向战火里。
陶梓撇嘴:“那你记得回来哦。”
严二哥说好,等回去就把玉牌子还给陶梓大哥。
……
亓越阳解开严老二的衣服。
他的上身全是痊愈的疤痕,有刀伤,枪伤,像一条条蠕动的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