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完全放松前,她问:“你是那只小狗吗?”
安睡曲顿了一下。
有什么靠近,在她耳边,没有感情起伏的电子音嗡嗡的,悄悄告诉了她。
林一岚说:“嗯,好。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一岚,你希望今晚做个什么梦?”
林一岚说:“开心点的吧。”
“今天已经有很多不开心了。”
她紧紧闭着眼,尝试着放空思绪。
听说梦境是潜意识的反应,她很害怕,也很恐惧会再度见到哈哈镜中的景象。
但又期待着、哄骗着自己,也许睡一觉起来,会发现这些都只是一个玩笑。
……
清晨。
林一岚听到牧时叫她,茫然地睁开眼。
隔着栏杆,牧时一边练习笑不露齿,一边跟林一岚打招呼。
“一岚,早啊,睡得好吗,有没有做梦啊,早上想吃啥……”
“早。”林一岚轻声说,“没有做梦。什么都没有。”
早餐,食堂里照旧坐着很多的病人。
穿着制服的医生和护士们穿行其中。
食物是干瘪的馒头和稀粥。
一切都没有多余的色彩。
牧时问这里为什么要装修得那么压抑。
同桌的病人说:“也还好吧,我都看习惯了。”
身高近两米的大汉在狼吞虎咽。
牧时诡异地盯着他:“哥们,你前几天不是才撕了自己的脸吗?”
大汉嘴里嚼着东西:“治好了,治好了……我刚出来。”
牧时震惊,上下打量着他:“这也太离谱了吧,完全看不出来你干过那种事。”
“你是被重装了吗?”
牧时说完,想到什么,自己也是一愣。
林一岚小声说:“今天的人很多。”
她悄悄指了指附近的几个病人:“他们几个,都是之前被医生带走的。”
Z医生和K医生冷冰冰的神情犹在眼前。
那个时候,他们一点也不怀疑,这些医生会“处理”掉稀奇古怪的病人们。
没想到的是,那些病人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上去很精神、很活力。
最重要的是,没有生那些奇怪的病。他们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健康。
小豆抱着鸡腿,乐颠颠地从他们身边经过,甜甜地叫了林一岚姐姐。
她从兜里摸出两颗水果硬糖,仰起头。
大大的黑色眼睛中,倒映着林一岚的脸。
小豆说:“姐姐,这是阿金叔让我带给你的哦。”
“他要出去啦,”小豆油腻腻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他说下次再请你吃糖。”
“出去?”
林一岚问:“离开疗养院吗?”
小豆点头:“对呀。”
牧时和林一岚对视一眼。
他们快步跑出食堂,从走廊的玻璃长窗,看到花墙下,正在和几个医生说话的阿金。
阿金胖乎乎的,面色红润。
但林一岚眼前,又浮现出他圆滚滚的肚子流水的样子。
阿金回头看到了他们,很热情地挥手:“再见啦!”
身边的医生说:“确认出院的话,请在这里签个字。”
阿金签了字。医生摘下他手腕上的红绳。
阿金头也不回地往疗养院外走,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森林深处。
牧时说:“这就是离开的流程吗?看上去也不是很复杂。”
林一岚点点头,转身却一愣:“牧时,你脖子上是什么?”
牧时说:“啊?”
那几道黑线像是蹭上去的笔迹。
牧时用手往林一岚说的地方搓了搓,可是黑线并没有消失。
像是从脆弱皮肤下透出来的颜色。
林一岚很快发现,自己身上也有类似的痕迹。
牧时说:“邪门。回头问问医生。”
到了下午,黑线的颜色开始晕开,甚至有点疼。
被护士们盯着,林一岚和牧时还没有找到单独行动的时机,只能先顺从安排,来到图书馆。
发霉的纸张气息并没有那么刺激,牧时在长桌旁昏昏欲睡。
小豆叫了好几个病人,陪她一起玩皮球。
打闹的时候,叫阿台的男人也一直跟在她身后,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他们真是一对形影不离的连体婴。
林一岚面前摊着纸笔,过了会,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看守他们的医生换成了Z。
小豆抱着红色皮球,大声喊:“快点回去!下雨啦!”
病人们往屋里跑。
天幕黑沉,雨点由小到大。
林一岚的头发散了,皮筋落在地上。
她去捡,但是Z比她更快。
Z说:“我帮你吧。”
林一岚没什么反应,只是说了谢谢。
雨水淋在窗上,倒影里,男人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
会很像亓越阳。她呆呆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