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县令脸颊灼烧如同喝了酒,摇头苦笑:“这有什么可佩服的,前半生顺风顺水,后半生却苦苦蹉跎,若不是遇上贤弟,我只会困其一生。”
赵梦成却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何愁没有晚来志。”
黄县令哈哈一笑,转而说道:“也许这话有几分道理,如果当年留在了京城,如今恐怕早已丧命。”
“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赵梦成笑道。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大笑起来。
这一日,黄县令愣是留下赵梦成住了一晚,两人抵足而眠,说了一晚上香皂贩卖,上河存粮,猥琐发育的计划。
当然,这是赵梦成的总结,在黄县令口中便是,朝廷不管百姓,但他不能不管。
第二天早晨,黄县令陪同他用了早饭,这才依依不舍的送他离开,甚至还擦了擦眼泪:“贤弟,以后你可要常来看我。”
赵梦成至今没习惯文人这套,嘴角都很僵硬:“那是自然,还请大哥保重。”
他转身就走,心想这一幕落到旁人的眼中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
如果赵梦成回头看一看张衙役等人颜色各异的神色,就能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
黄县令显然不觉得难为情,甚至还站在门口吟诗一首。
吟诗完了,他还对手底下的衙役说:“贤弟刚走,我就开始想他了。”
张衙役脸都僵了,只硬着头皮回答:“大人若是想念,不如小的再请他回来。”
“那倒是不必,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耽于享乐。”
黄县令一甩手,进门去了。
张衙役牙酸,拉着旁白的衙役说:“咱大人是不是中邪了,他以前也不这样啊。”
却不知道黄县令刚回去,就瞧见黄夫人似笑非笑的打量。
“夫人这般看我做什么?”黄县令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黄夫人温柔解语:“一晃眼都十多年了,妾身终于又看到老爷您打起精神来。”
黄县令挑眉。
黄夫人又说:“难得见老爷这般高兴,想当年老爷还未入仕的时候,常与三两好友饮酒作诗,抵足而眠,后来却……”
“辛苦你了。”黄大人想着夫人跟随自己多年,起起落落从无怨言,心底也是感激不已。
黄夫人笑道:“我不辛苦,只是心疼老爷。”
“老爷如今还不到四十,却已经满头白发,妾身心疼。”
黄县令紧握住夫人的手,心底感慨万千。
两人正要温言软语两句,却见外头一阵急报。
黄县令不悦的拧起眉头:“咋咋呼呼做什么?”
前来禀告的衙役却满脸苍白:“大人,京城急报,陛下废除了皇后与太子,废太子自缢,皇后疯癫被贬入冷宫,且……”
黄县令此时已经脸色大变:“还有什么?”
“且御史钱引被诛杀十族,顾太傅也被牵连其中,已经午门处斩。”
黄县令浑身一软,差点晕厥过去。
顾太傅曾经是他恩师,虽已经断了联络,曾经的情分却还在,而钱引是他后一届的状元,曾经风头无二。
“老爷,老爷你快喘口气。”黄夫人见他脸色青白,吓得忙喊大夫。
黄县令一把抓住她:“我没事。”
黄夫人也是大惊失色:“老爷,此事可会牵连到我们?”
黄县令面露苦色:“顾太傅桃李满天下,圣人若要追究,则天下无官可用。”
如果皇帝要追究到他,今天来的就不是通报,而是缉拿。
即使如此,黄县令心底依旧痛彻心扉,一想到当年的恩情就老泪纵横:“太傅一生效忠大周皇室,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老爷。”黄夫人紧握住他的手,以免他在衙役跟前失态。
黄县令迅速反应过来,将人打发走后细细看了通报,越看越是绝望。
顾太傅赴死后,顾家也没能逃脱,甚至连三岁小儿也已入罪,皇帝如此作为实在是让人心寒。
黄县令寒声道:“大周砥柱已毁,皇帝这是自毁根基。”
“老爷?”黄夫人看着他的脸色,心底害怕起来。
黄县令反倒是很快恢复过来:“当年我被陷害贬谪,如今看来果然是好事儿,既如此,本官不该辜负上天恩赐。”
他心底闪过许多个年头,最后落到赵梦成那句话上:“大人,您该为上河镇百姓,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
赵梦成早已离开上河镇,并不知黄县令的心态变化。
更不知道顾太傅之死即将拉开各地反叛序幕,让朝廷分身乏术,无暇他顾,顾太傅赴死的影响才刚刚开始。
达成了目的,赵梦成高高兴兴的溜达了一圈,还买了不少吃食提溜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