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中午,李爻还与他吃饭闲聊。而此刻,他已没了双腿,被敌军架到阵前。
敌军松了压制,曹将军即刻瘫成一堆,不知是死是活。
对方击鼓手开始用新制的人腿鼓槌敲击鼓面。
此时已知那战鼓的怪异,便能看出鼓皮缝合走线描出各样人形,有头面,有身躯……
随着鼓手敲打,人皮鼓发出低沉的嗡鸣,犹如内里真的封印了怨魂,发出痛苦的呻吟。
搁古兵士们随着鼓点吟唱战歌,恍是地狱之门大开,徜徉出引魂咒语。
李爻面无表情。
他身旁的骁骑统领却已忍不住战栗。
那不是单纯的恐惧。
战死沙场并不可怕,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不死不活的折磨。
若是被俘,将被制成何等诡异的东西?
未知在震撼撕噬军心!
李爻不能任由下去。
“传令,”他的声音被诡异的曲调衬得无比清寂,“令旗为号,重炮瞄准敌军左前锋,令下开炮,违令者斩!”
此时此刻,无情是将军至真至灼的深情。
身边令官讷讷看着李爻:“统帅……那是咱们自家兄弟和百姓……”
李爻阖了阖眼,再睁开时已满含凛意:“你要抗令吗?”
眼下南晋军权各散,临时攒军的缺陷毕露——主帅之令居然有人存疑。
令官紧握双拳,心知命令没有错,依旧心生犹疑: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李爻怒意横生,闪念既过,难道要将人斩于阵前立威么?
他不想这样。
但眼看那令官一副作死的模样,他杀气暴涨。
正在这要命的当口,一阵脚步声急响而至,有个人影趔趄着飞扑到那令官身前,一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
“啪”的一声皮肉撞击盔甲声,令官的头盔给打飞了出去。
打人者爆喝:“依令传令!”
来人是常怀。
他身上麻药没彻底解净,走路不大顺溜,半身不遂地扑向最近的火炮,吼道:“兄弟们,号旗为令,重炮瞄准敌军左前锋,给自己人一个痛快!”
撕心裂肺的叫嚷声像铁皮磨地一样刺耳。
“此事因常某莽撞愚蠢而起,待到击退敌军,常怀自刎以谢兄弟们!”
令旗示下,数十门火炮齐发。
飞炎崩裂、日月无光。
被俘的百姓和将士们在李爻的铁石心肠之下死了个痛快。
李爻站在城上,目不转睛地看眼前的一切,冷硬得像座雕像,字字清晰地下令道:“继续,去了敌军前锋给弟兄们填命!常将军,瞄那人皮鼓,给我炸了它!”
霎时,流星挂火化作索命的飞虹万道,劈头盖脸向敌军阵前砸过去。
第076章 同心
搁古军挂帅之人确实是二王子, 他大概没想到晋军主帅手段这般强硬。
嘴角挂起丝玩味的笑意,传令防御。
炮火硝烟中,敌军军阵裂开两道口子。一方方鬼面獠牙的重盾翻转至阵前, 炮弹在青铜盾上接连炸开, 声势浩大。直如天雷滚落至人间, 却现场演绎了一番雷声大雨点小。
“暂停攻击, 准备投石。”李爻令下。
雷暴声渐消,敌军如李爻预判,仗着重盾向前推进。
“追星辰散射, 消耗他们后排兵力。”李爻道。
追星辰是工部一位老侍郎依照先秦图纸做出来的□□, 加了二次助推机关,准头不行但射程极远。
适合这般远距离无差别攻击。
方才敌军阵前叫嚣,又用曹将军的腿骨做鼓槌,眼下众将士的恐惧与恨意被催化助燃, 变为激怒。
箭矢暴雨点子一般冲向敌军。
敌军后排兵士不得重盾保护,伤亡成片。
依旧没让敌军停止步伐。
这很正常。
李爻攻势有条不紊, 眼看对方前排盾兵进入投石攻击范围,烧得通红的巨石砸如星辰陨落。
“集中火力,冲一点打!”
“统帅!”花信风凛声道, “末将请令率军出城, 左右两翼冲散敌军盾兵, 令中军暴于攻势!”
李爻摇头:“再等等。”
他展目望被炸得沙尘飞扬的场下:“盾兵并没全力护佑中军, 恐有蹊跷。”
话音落, 敌军似是与他心有灵犀。
他们的人皮战鼓给轰成了碎片, 便用长号传令——嗡响长鸣中, 丈高的重盾左右散开。
一排黑洞洞的炮口显露出来。
原来是为了这个。
巨大的青铜重盾之后紧跟着火炮。
那炮很小,是以移动相对迅捷。
严丝合缝地紧跟重盾, 让城上见不得端倪。
“这么小的玩意,能有多大劲?”城上有人窃窃低语。
自证似的,正对城关的一门小炮吐出枚炮弹——那炮弹也不大正经,像个小酒坛子,简直比山大王制的□□还简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