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松钗来了。
很奇怪。
她和景平刚刚同在屋里,景平现在都快动不了了,她还是没事人一样。
松钗从小庞手里拿过小瓶:“这是我在西域机缘得到的药,贺大夫试试。”
经松钗叙述,她在西域有过一段奇遇,得到西域王室一种秘传之毒的解药。
那毒名“悲酥清风”(※),无色无味,闻之即中,内力越深,中毒越深。
这回的毒气,虽然与那悲酥清风不尽相同,原理却似是差不多。
景平心道:看来真亏了我自封穴道。但松钗先生为何半点事都没有,她气息凝聚,半点不散,不似是没有内力之人。
松钗见他面露疑色,笑道:“我的状况比较复杂,往后若得空,再说予你听。”她将小瓶子拿到景平面前,拔开盖子凑到他鼻尖下。
景平知道有些解药不需口服,遂深吸一口气。
……
我滴个天妈嘞!
这一鼻子下去,景平仿佛一脑袋扎进陈坛粪坑,且那坑里还混合了酸馊之气。
他抬手掐鼻子,眼看脸绿,是要吐了。
就连李爻都从一旁蹦起来躲好远,骂道:“这是解药吗?这是毒药吧!”
话音落,见松钗眉眼含笑,看着二人——景平在不经意间好了很多。
那股直冲顶梁门的臭气似乎把他身上的酸酥之感一锤子敲破,现在他只觉得无力,已经没有拎不起个儿的瘫软之感了。
李爻见之放心,笑着柔声对景平道:“那你再歇会儿,我去会会那俩货。”
天气还冷,李爻回自己房间换了身衣裳。
一身暗灰色袍子,袍角卷了金线,外氅领口一圈风毛,衬得他肤色发惨,但他自带着股世家公子的矜贵,穿战甲时能掩去,换上贵士衣裳,顿时全显露出来了。
驿馆是个六进院子,李爻和景平住在第三进,那俩牵机处的探子被带去了六进院的空屋。
屋门口,内侍庭和避役司都有人在,见他来了纷纷行礼。
“怎么样?”
一个避役道:“院子周围埋伏了二十五人,全部当场被俘,只是有三人自裁了,春衫桂水阁那边有兄弟盯着,只待您下令收网。”
“里面审得如何?”
避役摇头道:“属下在门外听着,似是不大顺利。”
李爻推门而入。
屋里,汉子和老妪被捆着,卫满正在要解药。
但他是铁骨铮铮的将军,刑讯之事过于磊落了,将那汉子抽了一顿鞭子,全无收效,自己反而气得要死。
杨徐在边上看着,似笑不笑也不插嘴。
李爻看就明白了,这俩货八成是打了什么赌,正逗闷子呢。
但他现在没心情耗了。
进门止住众人行礼,径直向那老妪去了:“阿婆好手段,本王差点交代在你手上了。”
老妪一脸凶相,见李爻好好的,耷拉的眼角抽了抽,她脸上被松钗整出好些伤,头发乱了,顶着张六月遭霜的黄瓜脸,很是丧气。
她不说话。
李爻冷冷一笑:“本王好歹是郡王,一国右相,若过于苛待老妇,传出去不好听,”他目光看向那汉子,“待他就不一样了。想来母子连心,母债子偿也是应该。这样吧……我问你问题,你答得好便罢,答不好,我断他左脚,再不好,我断他右脚,反正他就算没了双脚,也可以跟你一样,装一双会爆炸的木头脚。”
老妪脸上横筋暴跳,骂道:“你卑鄙!果然是叛徒的孙子。”
李爻哂笑:“准备好了么,我要问了。”
汉子突然叫道:“老太婆你别听他的,我不会疼的,咱们落在他手上注定没得好死!”
李爻无奈地想:得吧,我倒成恶人了。
他从那汉子的话里听出些言外之意——他不会疼?
第069章 旧事
李爻从腰后抽/出匕首, 挽了个花,往桌上一甩。
“铛——”刀尖钉进木头,刀子稳稳当当站住了。
“你没痛觉?”李爻问那汉子, 跟着眼带笑意看了老妪一眼, “或许你手脚确实不会痛, 但这不代表你娘亲心不疼。”
汉子眉往下压:“我还道坊间传颂你少年英雄, 或许与那些狗官不一样,原来也这么卑鄙,呸!”他一口口水冲李爻脸上啐, 李爻侧身躲开了。
“咳, ”李爻看不出喜怒,还是那样眉眼含笑地看他,“虽说是冤冤相报,削人手脚的事, 我本也是不爱做的,但同是汉人, ”他语调骤然冷了,“你们为何以身侍敌?”
“同是汉人?”汉子仿佛听到天大的讽刺,低声阴笑, “同为汉人, 却无一人救我孤儿寡母!当初我娘双脚受伤, 医治无门, 哪个汉人可怜过我们?若不是牵机处, 我们二十多年前就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