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依旧没下马,问道:“这位大哥有何打算?你伤成这样,需得包扎一下。”
汉子恨恨瞪监工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我就是要去王爷面前告状!昨日下午王爷来了这里,却被城里的昏官截住,带去了另一边看塌方,找人问情况,也都是他们提前安排好的人,只说是没钱招不上人、没钱另辟新路,却不提城内贪腐。王爷若是这样回去,岂不要帮越王说话要钱?就算要了钱来又如何,一个铜子儿都不会花在修路上!”
他一口气说了好些话,头上冒冷汗,缓着气,略不好意思地问:“但兄弟你说得对,我这副模样只怕还没找到王爷,自己便先不行了,我在前面有个住处,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景平笑道:“我还有事,就不送了,但保你平安到家。”他话音落,摸出两根银针,驭马到汉子近前,一弯腰,冷不丁将他背后的刀拔了,跟着飞针入穴,血流之势眨眼见缓。
匕首拔出来的瞬间,汉子冷气都不带抽一口的。他又感受片刻,突然跪下向景平磕头道:“神医!你是神医啊!求你一定跟我回去一趟,我家有位阿婆,是她将我养大的,不是血亲胜似血亲,她如今病重,我请不起大夫,才来挣工钱……求你救救她,诊金……我当牛做马也会还你!”说罢,咚咚磕头。
景平看向松钗,见姑娘只是笑吟吟地看他,便眉毛一扬:“不必这样,我同你去便是。”
汉子又感恩戴德好久,才从地上起来。
景平邀他共骑,他也道地方不远,恐血污蹭脏了贵人的衣裳。
地方确实不远。
几人从这坍塌之处往信安方向去,弯过个小弯便到了——那是间很破的茅草屋,孤零零地落在道边。
门口半亩菜地,常年打理不善,菜叶子已经黄了。
汉子引景平和松钗进院:“屋里乱,二位别介意。”
小茅屋透光、通风都不好,推开门有股陈旧的霉气扑面。信安虽然地处江南,但冬日里也是冷的,屋里没生火,阴湿得很。小屋子一眼就望到头了,靠墙的草床上躺了个人,窝缩成一团。
“阿婆,我带了神医来看你!”汉子进门高兴道。
床上的人没反应。
景平随之进门,回头向松钗道:“你在外面等我。”
松钗一笑,摇了摇头,也跟进屋里。
来了阵风,小屋子门被吹得“嗉呀”一声掩上了。
汉子又向床上人叫了声“阿婆”,跟着转向景平示意:“麻烦神医来看看她!”
景平未至近前,歪头看床上片刻,嘴角弯出一抹邪性的笑:“不必看,她已经死了。”
第067章 阴招
景平话出口, 汉子脸上闪过一丝古怪。
诧异和阴狠混合在一起,被虚假的悲伤掩盖着。
他目露惶恐地转向景平:“怎么可能,她不会死的!神医, 你看看她啊!”
景平笑意更浓了, 鄙夷道:“你第一反应为什么不是冲过去看看她呢?”
汉子一愣。
“哼, ”景平讥笑, “牵机处吗?手段这么低劣,拿我当三岁小孩骗?”
他这话倒不是纯粹的讽刺,心里确实存有这般疑惑, 因为对方言行中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且过于明显。若不是知道李爻黄雀在后, 他压根就不会上当来走这一遭。
但现在不是多虑之时,他手一甩,三枚闪亮钢针直逼汉子面门。
果然,那汉子眼神陡变, 背后有伤,身手依然敏捷, 身形一晃,暗器打空——他完全不似刚才被匕首追至背心都无觉察的模样。
几乎同时,蒙在被子里的人诈尸似的窜起来了。
是个老妪, 抖手展开软鞭, 向景平脖颈掠去。
景平急退几步。
鞭子尖似蛇信, 贴着他脖子舔过。
“下手轻点, 要活的, 别弄死了!”汉子喝道。
“你懂个屁, 看就知道这小子功夫不弱, ”老妪从床上蹦下地,她很矮, 只到景平胸口处,没有半点老态龙钟,脚底好似抹了油,眨眼功夫出溜到景平跟前。
她跟景平动手,瞥眼见汉子跑一边观战去了,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收拾了那丫头!”
“王八壳大点的地方,施展不开!”汉子道。
松钗也冷眼旁观,见汉子话音落,目光向她扫来,“哎呀”一声惊呼,掉头要夺门而出。
汉子随手抄起桌上的破茶壶,向松钗砸过去,同时,借松钗躲避的顿挫,从老妪背后揉身挤过去,挡在门前。
景平不知松钗功夫深浅,心有忧虑,见她躲避动作灵巧,料知她不会太过柔弱,更何况……
虽然但是,她到底是男是女?!
汉子凶相毕露,从木门后抽出短刀,直冲松钗心口刺去,全无怜香惜玉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