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连李爻自己都没想到,离岳华庙越近,他心里越是打鼓,突然不知道若在奉纸上看见自己的名字,回去该如何面对景平。
能当什么都没发生吗?
嘶……
麻烦。
猜个屁,看过再说。
李爻把马栓得远,悠悠哉溜达到院墙根,看看左右没人,凝神听墙里也安静,眨眼间身形一飘进院了——跨这破墙于他而言,简单得跟迈门槛子似的。
庙被皇上抢了香火,牛鼻子跑了好些,冷清极了。
偏殿,东华帝君像下供灯还明亮。
执殿人不知去了哪里,李爻心道“省事儿”,倒背着手眯眼寻了好半天,终于从那灯丛里瞄见景平熟悉的字迹。
他在神仙眼皮子底下做贼半点不心虚。
但举头三尺或许真有神明,就在李爻的手与红艳艳的奉签将触未触时,殿外陡然起了阵邪风,卷着冲进殿门,把灯火吹得飘忽闪烁。
李爻心思一动:这是提醒我别看么?
倘若当真有神佛照拂世人,不渡众生疾苦,跑来我这作什么妖。
哼。
就要看。
第053章 月色
供殿执夜的小道士在出恭, 正身心舒畅呢,被突如其来的妖风惊了。他着急忙慌蹦起来,把裤腰带胡乱一扎, 健步如飞往供殿去——殿门没关, 供灯给吹灭了可不好。
李爻把奉签拿下来, 掀眼皮看东华帝君。
万千供灯自下而上给神像投光, 大晚上还挺瘆人。李爻没心没肺地挑眉毛恶劣地笑,正待把奉纸展开,院外一阵“噼里啪啦”的鞋踏拉声。
哼, 神仙老爷招小弟回防挺快啊。
李爻眉心一收, 判断自己从大门出不去了,眼睛飞快地扫过供殿内——神像侧后方的窗子开着。
他两步抢过去,翻窗跳去殿后身了。
几乎同时,小道士进门, 见供灯都好好的,刚要松口气, 便看见神台正下方灯上的奉纸没了。他大惊,四下里好一通找,连墙旮旯都翻开缝看过, 依旧是没有——这不出了鬼了么。
他拿出录档册子将奉签一一对过, 发现丢的居然是丞相府的签!
他赶快转身出去, 掩上殿门, 往师父房间通禀去了。
而那“鬼”呢, 这时已经骑在马上了。
李爻似是悠然自得染了一身月色, 缰绳大撒把, 只靠双腿控制着马儿的方向,慢悠悠地打开纸签, 临看到字时,面不改色地如临大敌——若上面真是他的名字,该拿景平怎么办啊。
脑子没想出所以然,手已经把纸翻开了。
结果上面写得是“神明感鉴,心愿自明,天不怜见,云深障目”,要不是字迹熟悉、且落款是景平二字,李爻甚至以为他拿错了。
嗯……?
这什么玩意?
神仙啊,你得看清我的愿望,看不清就是你眼瞎。
好么,头回看见许愿许得这么霸道的。
李爻心想:反正如果我是神仙,不会理你的。不拿雷劈你就不错了。
但他一转念,回忆起景平许完愿望当天那心虚样,又觉得这事依旧不对。
难不成这小子被当时自己一句“想看易如反掌”吓着了,偷偷换过奉签?
到底写了什么,防贼似的!
李爻鬼鬼祟祟半宿换来风平浪静的心,消停不足分毫时间,又乱了。
但这些于李爻而言是闲愁。
他回屋睡一觉,第二日起床见景平如常蹭他的车去太医院当职,猜测便不那么刺挠了,遵循着不变应万变的原则,努力不多在此事上费心。
天色未明,街市上清净极了。
相府门前直通南北的大路上一人小跑而来。
来人穿着道袍,手托拂尘,看步伐功夫不差。
李爻瞄一眼就知道来人是谁,依旧做作地虚着眼看了半天,而后恍然:“哎哟,这不是无夷师兄吗,这大半夜的,来找我吗?”
道士正是庙祝无夷子。
他向李爻行礼,笑道:“今儿倒不是来找相爷,”见景平在一边,躬身行礼,“小信主,实在对不住,昨夜不知为何,你供的善缘奉签不见了,贫道前来赔罪,劳烦信主费神重书一签,贫道带回去加持七日,重新供上。”
景平眉目和善地听无夷子说完,眼波一闪,似笑不笑地看向李爻。
李爻没事人一个,把手一背:“看我做什么?无夷师兄跟你说话呢,现在还有时间,要写吗?”
景平目光里意味不明的笑更浓了,问道:“太师叔前半夜去赏月了吗,月色好不好?”
“什么意思?”李爻明知故问。
月色有点噎得慌。
景平极少有地笑出了声音:“好似听到太师叔屋子门响,隔了好久才回来,我以为你去看月亮了。”
李爻有点虚了:难不成真被他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