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原烽火(153)

沈常安负手而立:“他吃了我这么多棋子,我总得吃些回来。”

春季雨水多难免潮湿,好不容易等到晴空万里,人在外头都觉得有了精气神。

沈常安坐在棋馆的二楼雅座,自己与自己下棋。

棋盘上摆满了棋子,黑白子势均力敌,无论走哪一步,皆能打个平手。

他看着棋盘布局不禁觉得无趣,手里捏着枚黑子把玩,侧头看向窗外景色。

满城鲜花怒放,倒是为这死气沉沉的伽兰添了些许生气。

“难得你会主动约我下棋。”

一声略显低沉的嗓音自雅间外响起。

沈常安收回目光,看向坐到对面的沈武:“难得你会应约。”

沈武一身水色便服,看似精瘦,实则是个练家子。

他与沈常安的生母不同,所以样貌也完全不同。

一个如雪如雨,看似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实则心如寒铁也如蛇蝎。一个如风如云,看似温柔和煦,实则满腹算计,睚眦必报。硬说两个人哪里看起来像兄弟,大概就只剩那一双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

沈武低头看了眼棋局,于是捏起一枚白子,往看似快被黑子吃死的地方落下。

这一子落得实在是妙,竟是将白子绝处逢生,还连吃了两枚黑子。

他收起被吃掉的黑棋,笑道:“同一种计谋,看起来无懈可击,可一旦用多了,总能让人看出破绽乘虚而入。下棋,你从未赢过我,谋略也是如此。”

沈常安将手中黑子落到沈武先前下的地方,随即反手吃回沈武两枚白子。

沈武微微蹙眉。

沈常安:“有时候看似小胜一局,但却是我早已下好的陷阱。说起来,这还是跟兄长学的。以为自己走了一步妙棋,可实际上,却是步入陷阱。”

沈武先是一愣,而后笑道:“这地方可用不了请君入瓮之计,这里,到处都是我的人。”

沈常安无奈:“兄长是觉得,我如今还有提刀的本事?”

沈武挑眉,随后便与沈常安就着眼下棋局下了快半个时辰。直到沈常安的黑子被吃走不少,他才将手中捏着的白子扔回棋盒。

“你输了。”

沈常安感叹着收棋:“兄长的棋艺果真是登峰造极,怕是我再练三年也未必比得过。”

沈武看着多年未见的沈常安。

个头倒是长了不少,可这副病弱的模样却是依旧未变。

自打沈常安从西麟回来,他俩还是头一回如此长时间的接触。以往要么匆匆一别,要么相见如陌路。

“说吧,叫我来是想让我放过谁?我猜,应该是孙茂。”他笑了下,“还是提刑司朔羽?”

沈常安抓了一把凌乱的黑子放进旗盒:“兄长说笑了,孙大人与我非亲非故,我何必要为他求情?至于提刑司朔羽,这个人如今比我有本事,兄长手底下的官,都快被他折腾得焦头烂额。若要说到求情,也应是兄长向我求情才是。”

他把棋盘清理干净,而后将一盒黑子递给沈武:“你赢了,下一局你先走。”

两人交换棋子,沈武将黑子直接落在了沈常安面前。

沈常安勾了勾唇,随即也在沈武面前落了白子:“太子不是个聪明的储君,在他手里折了个闻言昌,不算太意外。”

“呵,是吗?”沈武显然不信。

沈常安鬓边的两侧长发,被窗外吹入的暖风卷起几缕:“太子手里糟糕的官实在太多,真要查起来,一抓一个准。反观,父亲和兄长手底下的官倒是当得不错。哎呀,我费尽心思,都找不出一个错处。想来不是藏得太好,因是父亲和兄长管制有方。”

沈武倒也不怕直言:“他们自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可朝中糟糕的官员实在太多,相比之下,便显得他们贤德了。”

沈常安:“兄长过谦了。不过,错了便是错了,又何谈相比之下?”

沈武拿黑子的手随之一顿:“这究竟是在下棋,还是在谈论朝政?”

言闭,顺手吃了沈常安一枚白子。

沈常安眉头紧锁,看起来是对下一步棋该放哪儿觉得头疼。

他用手指轻敲棋盒边缘:“自是在下棋。”他顿了顿,又道:“顺道,谈一谈朝政。”

沈常安看着棋盘局面,无奈地将手中白子扔回棋盒。沈武的棋从开局便下得势如破竹,如此强势,他哪里有赢得机会?

两局棋两局败,他的确赢不过沈武。

沈常安:“这棋还真是难下,若从头到尾都是兄长的棋,我连半个子都赢不了。”沈常安抬眸,笑看沈武,“可若是兄长送我一子,谁输谁赢,就不一定了。”

沈武嗤笑:“难不成还要我让你?”

沈常安拿过早已凉透的茶盏饮了一口:“兄长的棋,不是早就已经让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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