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首官员细读闻言昌所犯下的罪。
“蛊惑太子,企图谋反,污蔑朝中重臣,以下犯上……”
刑场下的百姓窃窃私语,皆知闻言昌被诬陷,却无人敢站出来。
当着百姓的面杀忠臣,往后,朝堂还有谁敢站出来?百姓疾苦还有谁敢言?
闻言昌被强摁着跪在邢台上,雷声轰鸣,雨点子噼啪而下。
他双目通红地看着围观百姓。
或布衣破旧,或残身断臂。这样的伽兰,真是走到头了。
沈常安淹没在人群里,他站在刑台前,只觉得这漫天大雨将他淋得失温,寒气逼得他心脏绞痛。
一招墨仁顺,害死两位大臣。
他想起外公临终前的模样,想要逃离伽兰,想要离开这坏了根的地方!
沈四跟在沈常安身侧,见沈常安未冲动才暗松口气。
他凑近沈常安,小声道:“领主要劫法场,大人莫急。”
沈常安听得一惊,急忙侧头看着沈四。
沈四抬手挡雨,劝道:“领主赏识闻言昌,若能借此机会,将此等人才收为己用,不失为一件好事。”
盛世出忠臣并不稀奇,贵就贵在国家败落,竟还能有忠臣。如今的西麟,要的便是这样的臣子。
沈常安环顾四周,终于,在人群最后看到了阿古勒的身影。
这人穿着一身便服,低头与身边几个面生的人交头接耳。片刻后,便见那几人离开,进了暗巷。
劫法场,此招倒是可行,可若是成了,沈武必定会借机大做文章,让闻言昌坐实了谋逆判臣的罪名。
闻大人一生清廉,怕是不愿苟且偷生,更不愿成为叛国之臣。
“昏君!”
闻言昌一声嘶吼,将沈常安的魂拽了回来。
“……伽兰必败!必败啊!!!”
斩首令落地,斩首的刀刃高高举起,雨水打砸着利刃,散着阵阵寒光。
然而刀还未落,便听铿锵一声,那行刑之人,手中利刃顿时甩飞出去。
低头看,竟是一枚石子,生生将刀面打出了一块凹陷。
行刑人被这股气劲冲撞得往后退了两步,如此强劲之力,若是现身,恐难对付。
沈常安的一颗心悬在了喉咙口。
若是劫成了,西麟定会获得民心大肆赞扬。可这也意味着,领主在向伽兰挑衅,说伽兰皇帝有眼无珠滥杀忠臣。
重要的是,他作为西麟特使,往后也住不得伽兰了。
但若是不成,闻大人一走,太子这条路被堵死,他便要直面迎击父亲和兄长。朝中无人可扶持,父亲注定会夺权。
如何想都是死局。
眉眼微抬,雨水顺着眼睫落下。
刑台之上,闻言昌一眼便瞧见了站在雨里的沈常安。
闻言昌无奈,目光中满是惋惜,他似是猜到了那一石子撞飞刀刃是为什么。
随即长叹一声,厉声道:“臣,一生为国为民,无愧于心,无愧于伽兰!”
言闭,不等众人反应,迎头撞上了行刑之人重拾起来的刀刃。*
“沈四,去问问巫医,药熬好了没。”
特使府内,阿古勒坐在床边,把沈常安没什么血色的手塞进被窝。
闻言昌一死,沈常安大病一场,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好似又回到了从前。
不过巫医看了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淋了场雨,体质过寒引发的旧疾。
一场高热烧了两天一夜,沈常安醒来时,只觉得天旋地转。
“醒了,醒了!”沈四激动地从床边站起来,急匆匆地跑出去叫人。
相比较下巫医倒是冷静,端着碗药进来,连脉都没诊,直接把药递给沈常安。
“朝中如何了?”沈常安靠坐着,端着药碗喝了大半。
沈四言语吞吐,似是想说,可又碍于领主叮嘱,生生把话给憋了回去。
巫医在沈常安的床边挂了几袋熏香药囊,沉声道:“朝中如何,待你病好了再看。”
沈常安还要问。
巫医便道:“好不好都已成定局,何必折磨自己。”
沈常安把喝空的药碗递还给巫医:“阿古勒,如何了?”
闻言昌是阿古勒提的官,如今人死了,还被安上个教唆太子谋逆的罪名,这要不是西麟的官,怕是此刻已经被连带。
巫医喉咙里发笑:“你倒是想着他?”
沈常安呛了声。
巫医:“他好得很,如今百姓都指着他能撑起伽兰。”
沈常安:“只是,随口问问……”
指望西麟领主撑起伽兰,这要是让百姓知道了朔羽是谁,怕是越发坐实了通敌叛国教唆太子谋逆等罪名。
正说着,便听院子里的狼躁动着巴拉狼窝。
沈常安靠回软垫,这动静,不用问也知道是阿古勒回来了。
外头雨势不小,阿古勒懒得撑伞,一路跑进来,淋了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