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沈四倒是个实诚人,“那父子之情不是早没了?”
沈常安笑看沈四:“连你都看明白了?”
沈四双臂环胸:“这还用得着看吗?要是念及父子之情,当初就不会把你送给敌人当俘虏。说这些,不过是觉得还有利可图罢了。”
沈常安闭上眼:“可有些人却始终看不明白。”
沈四鄙夷道:“谁知道是真看不明白,还是装看不明白。”
沈常安思索片刻,忽地睁开眼问:“今日朝堂可是出了什么事?”
闻言昌上任户部司一职已有一个多月,墨仁顺若是看不惯,要劝早劝了,何必等到今日?
沈四摇了摇头:“不知。不过,近几日倒的确有件稀奇事。”
这一个多月来,沈常安一直称病在特使府养病,朝堂的事,外头的事,全靠沈四和阿古勒来与他说了才知情。
沈四道:“崇宗帝要招选新的秀女进宫。”
沈常安喝茶的手险些一抖:“给谁选秀女?”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只是他实在不敢确信,那黄土都快没过脖子的崇宗帝,竟要在这种时候招选秀女。
“自是给陛下。”沈四面露厌恶,“年龄要十三岁到十五岁之间,都好几日了。那年纪小的,都快赶上皇长孙了。”
沈常安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
原是如此,定是太子听了闻言昌的谏言,去向陛下提议不可招选秀女一事惹怒了陛下。这才有了墨仁顺今日规劝。
沈常安还想再问,便见阿古勒铁青着一张脸从外头回来。
径直走到沈常安身侧,拿起用过的茶盏,将内里的茶水饮尽了才道:“我去查了,用童男童女炼长生药一事是真。半年一次,一次十个孩童。”
沈常安心下咯噔:“太子告诉你的?”
阿古勒拉了张凳子坐在沈常安身侧,扯了两下衣领,将束缚的领口解开。
不等阿古勒回答,沈常安便知道了:“是那些被贬的太子亲信。”
阿古勒要查问,怎么也不会去问太子,唯有问那些被贬的人,才有可能套得出实话。
“真是荒唐!”阿古勒抖了抖衣领,“畜生都不吃同类,人却要吃人。”
沈常安沉着脸问:“孙茂和闻言昌也知道此事?”
阿古勒嗤笑:“自是知道,他们知道得比我还早。”
沈常安明白了:“孙茂是个直性子,他见太子愿听忠言,定是把孩子炼药一事也说了。”
阿古勒侧过头看向沈常安:“你倒是算得准。的确,孙茂提及后太子便记下了。今日朝堂上,太子先是出言规劝,劝老皇帝别在这把年纪招秀女,后又说不可拿孩子性命炼药。”
沈常安听得头昏脑涨:“这太子可真是……”
阿古勒:“真是什么?”
沈常安无奈:“真是学了孙茂的直性子。你们也不拦着点?”
阿古勒拿起茶壶又倒了一盏:“为何要拦?”
沈常安倒是忘了,陛下的丑事若是传开来,对西麟而言反倒是件好事。
他叹了声,拿过阿古勒刚倒好的茶,喝了半盏。
阿古勒手里空空,只好又拿了新的茶盏重新倒茶。
沈常安:“长生之法虽荒唐,但目的是长生。若有人敢阻拦,那便是指着陛下的鼻子说莫要长生。”
“这么些年,这荒唐事都无人敢阻,却在今日由太子提及,想来是个人都知道,定是太子身边新提的两位亲信劝告。如此张扬挑衅,不怕给孙茂和闻言昌找麻烦?”
阿古勒倒是淡定:“麻烦?他们被提上来那日就该知道,今后的路必定艰难。”
他想了想,问沈常安:“你可知,这长生之法,是谁提的?”
沈常安没吭声,这样的损招,想来定是他兄长提的。
阿古勒:“罢了,不说你也猜得到。好在太子还算听劝,不似那皇帝老儿。几次善举颇得百姓赞叹,若长此以往,伽兰也不算坏到骨子里。”
沈常安心神不定。
太子是个拿不定主意的人,如今倒是听劝,可怕就怕,听忠言也听奸言。
阿古勒见沈常安心神不宁,便伸手搓了下沈常安的脸:“怎么了?”
沈常安看着院子里玩耍的两只狼崽:“太子的转变,是从提刑司朔羽当了其门客开始。先是打压三皇子博得百姓好感,后又公平地贬了太子的两位亲信,大快人心。如今太子越来越好,百姓不会夸赞太子,只会夸赞西麟官员贤良。”
阿古勒收手:“那又如何?我来伽兰,要的就是民心。”
沈常安摇了摇头:“民心偏向西麟,对你而言是好事,但对太子而言却未必是好事。自古帝王都有私心,即便知道是身边贤臣辅佐,才让其懂得如何治理天下之道,却不喜让百姓这般说。若有人从中挑唆,谈及百姓爱臣不爱帝王之言论,那太子便留不得贤臣了。”*太子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