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海贼一事,余氏蒙受盐引失窃不白之冤。此案结案匆匆,余氏余海忠不服此判, 入府都求证, 撞破商官做宴,督府收受贿赂, 丞相之子于宴中寻/欢作乐, 其心昭然!
“盐引失窃之案与吾族受同样无妄之灾者不下三族, 此番证据已齐, 余氏一族五伤两幼四处躲藏, 性命危矣。”
“…………”
“余氏余海忠,愿以命换取青天公道。”
“若不成, 望罗然道长密藏血书,待有朝一日丞相一族大难临头之时,将此事再度公之于众。”
“余海忠,绝笔。”
半人长的血书,字迹由深至浅再深再浅,空白处尽是零星绽开的血渍。
沈无霁合起血书,神色冷沉。
罗然察觉到他的情绪,双眸寻了过来,宽慰道:“小少爷,不必介怀。”
沈无霁视线落在窗外黑沉沉的夜,低声道:“若不介怀,你这血书也递不到我手上。”
闻言,罗然微微抿唇,算是默认沈无霁的说法。
沈无霁偏头望罗然,“余氏除余海忠外的几人,你护着的?”
罗然微微点头:“他们已入山云寺,皈依佛门不问世俗。”
沈无霁‘嗯’一声,神色松动几分,“是个保命的好去处,这件事既落在我手,便不会善了,但处理不是现在,急不得。”
罗然颔首:“是,我明白。”
收起血书贴身放好,沈无霁又望罗然,奇道:“说起来,你是怎么识破我身份的?道野不会对你泄露才是。”
罗然浅浅弯唇,“猜出来的。”
“哦?”沈无霁挑眉,“详细说说,省得我之后又被其余人猜出来了。”
罗然笑得眉不见眼,又缓缓收起笑容,解释道:“属下知道野先生有一位救命恩人,后来得知是南皇公主,亦是已逝的安妃。”
沈无霁眸光一颤,点头:“罗然师父猜对了。”
罗然感慨道:“最初罗然没敢往您身上猜,只是道野先生向来尊崇那唯一的救命恩人,而能他如此放心的陌生人,必然与公主殿下有关。”
“您这一路又极其关心云际商会的事情,云际商会起于夏江县,而三皇子殿下被困于夏江行宫。再者往日道野先生十分关注行宫与皇宫的事情,近期却唤回了监视夏江行宫的人……如此种种,罗然才敢大胆猜一猜。”
沈无霁笑着摇摇头:“不愧是道野先生钦定的接班人,您这细致入微的谋察,担得起。”
罗然也笑了起来:“能得殿下一声赞,罗然可得将这能力继续练下去才是。”
“好好好。”沈无霁笑得无奈,“只是别再用我身上了,太吓人,我还得继续装疯卖傻呢。”
罗然笑着从袖子中又取出一份书卷,起身,双手奉给沈无霁。
沈无霁看一眼书卷,没动:“这是什么?”
罗然:“青寺商会所有产业及下设成员。”
沈无霁:……
他无奈抬眸望向罗然,半开玩笑道:“我又不会杀人灭口,你不用这么急着表忠心。”
虽然罗然是道野的人,但道野为了隐姓埋名时几乎将所有明面产业都交了出去,自己后来再创的明悟商行。
现在于道野来说,明悟商行为大,而青寺商行一半归罗然,一半归道野。
道野给出的产业名单更大、更杂,里面有关青寺商行的重点都在罗然身上。而罗然给出的名单,必然是他自己的私产与心腹。
罗然直起身,手未收回,坦荡道:“良禽择木而栖,我本该就忠于您,只是始终称不上是您的属下,现在是我想交出的投诚状。”
沈无霁沉默了。
罗然说得不错,哪怕现在他要什么江敛就给什么人,但真能敞开心说当自己人的,也不过孟平、小盒子、戚子行。
这三人是他发掘并完完全全忠心于他一人的自己人,就算是香菱,背后也站着太子表舅,并不是只忠心他一人。
江敛将戚子行介绍给沈无霁后就再未见过戚子行一面,而后云际商会所有人,都是沈无霁一手寻起培养而成。
江敛看得长远,他有这个底气让沈无霁毫无顾忌去发展独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而道野也好,陈名如也罢,他们手中家大业大,即便表了忠心也不是沈无霁现在能拿捏得住的。
所以罗然看懂了这一点,他很聪明。
商行本就是沈无霁现下有经验的舒适圈,青寺商行也还远不到沈无霁无法拿捏的地步。
投诚,等同于他将是未来很长一阵子里,沈无霁用得最顺手的几人之一。
思绪几轮回转,沈无霁抬眸,与罗然对视。
罗然朝他微微一笑,笑容坦坦荡荡。
坦荡到如此大的盘算,他眸中依旧是悲悯为怀,不见半分自利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