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气熏天,好像全京都的醋坛子都被打翻了,把玄鹄唬得一愣一愣的。
然而还不等玄鹄开口,便听裴怀恩又自顾自地说道:
“但是这不行啊,原本想着只有那赫连景需要防,如果实在没法推辞,就让小崽子点头娶了那大沧公主,然后赶快踢赫连景回老家,结果没想那公主也貌美。”
“都说男女之事是顺其自然,阴阳调和,如此美人若进了宫,万一引得阿熙对她感兴趣,万一……万一她带阿熙开了这个荤,往后可怎么得了。”
玄鹄面无表情,好不容易才从李熙的荒唐旧事中缓过来,觉得自己还不如聋了。
眼看着裴怀恩还要继续往下做些没用的分析,玄鹄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张嘴小声嘀咕了一句。
“裴怀恩。”玄鹄说,“你现在好像个怨妇,不想看自家夫君娶美貌小妾的那种。”
裴怀恩挑起眉毛看玄鹄,目光凉津津的。
裴怀恩问他,“你说什么?”
玄鹄不敢重复自己刚才说的话,闻言只把脖子一缩,嘟囔道:“好话不说二遍。”
裴怀恩把眉挑的更高了。
一时无言。
“你什么也不懂。”良久,裴怀恩忽然这样说。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已经一前一后走到了裴怀恩的住处。裴怀恩迈门槛时没低头,意有所指地念话给玄鹄听。
“你不懂,比起那位大沧公主,我其实原本更在意赫连景,我想让他赶紧滚蛋——当然现在我也很在意那位公主了。”
因为什么呢?
大约因为他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旧势力,又还没来得及培养起新势力,他将自己从棋手自愿粉饰成了棋子,他已不再有能力抓住他的小虎崽。
又或者……
又或者是因为李熙从没和他仔细说过赫连景的事,也没说俩人从前是走到了哪一步。
而他单凭臆想——异国他乡,质子困境,随时都会有的生命危险——这样艰辛的处境,其实和李熙刚回京那会,是很有些异曲同工之妙的。
换句话言之,如果李熙能对他动情,如果李熙连当初那个残暴不堪的他都可以喜欢上,又凭什么没有对赫连景念念不忘的可能?
更何况,李熙现在根本就不让他去接触大沧使团,这看起来分明是有鬼。
越想就越觉得有道理。身旁,玄鹄看裴怀恩脸黑的像锅底,觉得自己有必要先劝劝。
“嗯……虽然,但是——裴怀恩。”
玄鹄搜肠刮肚,绞尽脑汁,脑子里又想起李熙当初和他提起赫连景这个名字时,脸上那种极度嫌弃和扭曲的表情,不禁原地打了个寒战。
“裴怀恩。”
玄鹄尝试和裴怀恩辩解,说:“虽然在你告诉我之前,我的确不知道皇上以前还……可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你是多虑了。无论从前如何,我确信皇上如今已经不再喜欢赫连景,甚至一看见他就烦。”
裴怀恩不为所动,只侧首问:“以你家皇上的性子,倘若此次与赫连景交好,有利可图呢。”
玄鹄:“……”
算了,还是放弃辩解比较好,因为裴怀恩提起的这个问题,让他根本就没法反驳。
“我不管,反正皇上让我看着你,我就要看着你。”玄鹄破罐子破摔,干脆伸臂往门口一堵,生无可恋道,“有我在,除非皇上要见你,否则你都别想出这个门,更别想见到大沧使团。”
“……”
裴怀恩不应声了,他只管摸着下巴上上下下地看玄鹄,把玄鹄盯得发毛。
“…………”
“你、你要干什么,你这是什么眼神啊?!”玄鹄见状,瞪起眼睛戒备道。
裴怀恩却只是笑了笑,似乎在斟酌。
“没什么,我方才只是在想,阿熙身边功夫最好的就是你,你就算眼下能时刻跟着我,等到大沧人进京那一天,你还是得去保护他的吧。”
玄鹄觉得裴怀恩这提问很莫名其妙,听罢也只说:“就算是又怎么样?我会另外安排更多的人守着你,除非你想暴露身份,把他们全都打倒了,你才能逃出去。”
玄鹄说得认真,裴怀恩却笑得更开心了。
“离来年开春的会试还有至少六个月,刚考完得放松,天天只读书可熬不过去……不让我见大沧使团,这绝不可能。”
下一刻,在玄鹄堪称惊恐的注视中,裴怀恩步步走近他,然后……忽然一掌朝他劈下来。
“有时觉着你和你家主子都可爱,竟然还没适应我会易容了,而且技术还很精湛。”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瞬间,玄鹄听见裴怀恩笑眯眯地对他说:
“小玄鹄啊,你可知我从小就学什么都快,当然也包括画别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