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193)

毕竟李恕平日的表现和正常人没两样,尤其还那么贪吃,看着一点也不像是个舌头有毛病的。

这消息可真是太离奇了,李熙听罢愣住片刻,方才忍不住喃喃自语道:“竟然、竟然还有这种事?世上竟还能有这种人的存在?”

“看不出颜色,尝不到疼痛,也品不出任何味道……好好一个大活人,竟然只剩一双会听音的耳朵和一个能喘气的鼻子了。每天这样子活着,每天都这样的……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世间大半快乐,他都感受不到了。”

裴怀恩轻轻点头,也跟着感慨道:“听说顺妃当年并不想养他,要不是因为淮王性子好,每天都愿意带着他玩,替他保守秘密,有什么好东西也总记着给他留一份,他大概很难平安长这么大,估摸早就跟你一样,被你父皇当妖孽处死了。”

毕竟旁的倒还好说了,没痛觉却是大麻烦。小娃娃不会说话,平素要是赶上发个热生个病什么的,如果没人在身边守着,就很容易耽误病情。

李熙闻言沉默很久,也没再说出什么来。

倒是裴怀恩见他不说话,又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记着你前两天跟我说,你说你觉得李恕这人好像总活在套子里,总和外面隔着一层,我当时还没听明白,以为是你多想了,结果如今再看,发觉还是你更敏锐些,居然能看出来这个。”

“不辨颜色,不觉疼痛,不知味道,连做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几样感觉都没有,听起来似乎还不如我,可不就是和外面隔着一层么?啧啧,像他这样的人,恐怕连最寻常的喜怒哀乐都没有。”

李熙震惊极了。

“要是这样的话,淮王对他有大恩,就不怪他这么依赖淮王了。”李熙怔怔地说,“我明白了,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难怪他平日三句话不离淮王,就连开府封王,也要把自己的王府建在淮王府旁边,或许……或许淮王于他而言,不仅是兄,还是父。”

裴怀恩端起酒杯饮酒,顺手将他抱紧些。

“但是淮王身上流着南月的血,一定做不成储君。所以顺妃从前就算再不喜欢李恕,也只能扶李恕,因为如果是李恕上位,淮王至少很安全。”裴怀恩沉吟半晌,幽幽地说,“李恕是顺妃的退而求其次,这也可以解释的通,顺妃为什么总是擅自行动,为什么总是多防着李恕一道,因为她害怕李恕恩将仇报,希望能永远把李恕抓在自己手里面,不想李恕真的掌权。”

权力是什么?那可是一件顶顶好的,能叫人上瘾的东西,谁会不爱它?谁在真正接触到它之后,还能容忍踩在自己头上那个人?

李熙听罢眉心紧皱,陷入沉思。

……原来是这样么?

但……

“要真是这样的话,李恕和顺妃不亲近,未来兴许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李熙想了又想,忽然说,“李恕真想保的是淮王,他想让淮王平安,我们日后不再动淮王便是了。至于顺妃那边……如果明天能和李恕提前把话说清楚,他未必会阻拦我们,怕就怕他爱屋及乌,连顺妃也不让我们动。”

裴怀恩面上微醺,轻蔑地笑了声。

“要说你去说,不让我动又能怎么样?”裴怀恩眯眼说,“谁让顺妃事先不告诉他实情,让他连提前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如今他已黔驴技穷,纵使请到天王老子来,也无法从我手里救下顺妃,更阻止不了我为裴家翻案。”

李熙却说:“顺妃不敢说,因为怕步宁贵妃的后尘,叫李恕抢先一步,派人把钱庸保下来,逼着她真交权。”

裴怀恩慢吞吞地搁下酒杯,歪头望过来。

“怎么,小殿下这是拿话点我呢?”裴怀恩说,“放心,我是真心喜爱小殿下,日后必不会如当初对付宁贵妃那样对付小殿下,所以小殿下以后如果真遇着了事,一定要同我说,也好让我能有个准备,我们凡事一起商量着,才不会落入李恕和顺妃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

李熙转头笑得心虚,口中却连声称是。

想得美。李熙心说,要是遇见什么都跟你说,我就是冤大头。

正在心里嘟囔着,冷不防的,裴怀恩倏而又凑过来,锲而不舍想咬他的唇。

裴怀恩喝醉了,口中一团酒气,实在难闻,因此嘴巴还没贴过来,就被李熙面带嫌弃地用手挡了。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我要回去了。”李熙用手推裴怀恩的脸,皱眉说,“我有点冷,泡了这么久的水,我这身皮都快泡皱巴了。”

裴怀恩很不开心地看着他,并不肯放人。

“这都两个月没见了,还是这么不想和我待一起?”裴怀恩提起酒壶,索性一把扣住李熙的下巴,强硬地把酒水往李熙嘴里灌,“与我还矜持什么,冷就喝点酒,喝了酒,身上也就暖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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