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征,虽然你这次耍了我,让我觉得很不高兴,可是就像你说的,你我从前毕竟好过,我现在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人骗,真是好心疼啊。”裴怀恩这样说着,又蜷指去擦晋王挂在唇角的血沫,可他的手上原本就沾着血,只会越擦越脏。
“李征,看在是你把我送进了司礼监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可知,你那亲娘当年为什么不受宠?”
裴怀恩的这个提问太突然,晋王由于受了伤,反应本就比平常慢些,听罢只是说:“父皇对体弱之人素来不喜,这不是什么秘密。”
裴怀恩扬起眉来。
“李征,你说的那是别人,不是你亲娘,皇上如果真一点也不喜欢庄嫔,便不会和庄嫔生下你了。”裴怀恩扶着额说,鲜红的血在他指尖干涸,味道有些刺鼻。
“李征,我也是在无意中才知晓,皇上后来之所以会厌弃庄嫔,原是在怀疑她不忠,可又苦于查不到证据。”
晋王目光锐利地看着裴怀恩,说:“裴怀恩,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目光对上,裴怀恩的神态却倏地软和下来,微微的蹙着眉。
“我可怜的二殿下呀。”裴怀恩语气调侃,勉强忍着笑,一张嘴把谎话说得比真话还真,对晋王循循善诱道,“我已全查着了,当年庄嫔染了天花,是因为有夏炳在身边伺候,方才有幸痊愈。可在那之后,那色胆包天的夏炳就看上庄嫔了,他为了能与庄嫔相伴,就故意在庄嫔的饮食里下药,令庄嫔自此缠绵病榻。”
“那夏炳的医术有多高明,你此番也算是领教了。”裴怀恩摇了摇头,似是颇遗憾,“而且我听皇上说,皇上原本是因为考虑到庄嫔的身体,才命夏炳去诊她的病,只可惜这病诊到后来么,皇上见庄嫔的身子迟迟不见好,便逐渐对她失了耐心,甚至开始怀疑她是在装病避宠。”
李征听到这里,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但裴怀恩不肯放过他,依旧压着他的肩膀说:
“皇上听见了宫里传的那些风言风语,总觉得有影子在庄嫔宫外晃,可却怎么都抓不住。我的二殿下,你猜那影子是谁啊?你猜……究竟是谁害得你母妃郁郁而终,又害得你幼年孤苦,你猜那影子究竟上没上过你母妃的床,就像传闻中的我与宁贵妃那般——”
铮——!
电光火石间,李熙抬脚往后退,看见晋王就算拼着吐了血,也要拔出剑来,把剑送到裴怀恩的颈侧抵着。
“裴怀恩……!”晋王目眦欲裂,自觉在裴怀恩这里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恶狠狠地将裴怀恩摁在床架上,撞出哐当一声巨响。
“裴怀恩!休要辱我母妃!”晋王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崩裂,寒声警告道,“别以为我真不敢杀你,休要将我母妃与那不知廉耻的宁贵妃比在一处!我母妃定然清白!”
裴怀恩却只是好整以暇地抬眼看着,任由那剑锋在他颈侧划出一道细细的伤口。
“唉,就知道你不信。”裴怀恩笑声说,“你母妃心里怎么想,我猜不着。可是我的二殿下,那夏炳却是真真切切地想跟你母妃好呢,你若是不信,等从这里出去后,就去查啊。”
“查那夏炳究竟是否对庄嫔有非分之想,查庄嫔年轻时是否染过天花……”
裴怀恩的声音很轻,但带蛊惑,一字一顿的,笑吟吟的,越往下说越觉得有趣儿。
所有一切细节都对得上,裴怀恩此番作为,就是吃准那夏炳为了保护晋王,即便是被误会被怪罪,甚至是被杀死,也断断不会把事情真相轻易说出来。
如履薄冰活了这些年,竟还能亲眼见到自己的仇家父子相残,更别提这杀父的凶手,日后还会不可避免地从他这里听见所有真相……这是何等的痛快!
“我的二殿下。”迎着晋王恨不能立刻掐死他的愤怒,裴怀恩想到此处,面上不禁显出几分古怪的癫色来,他并指夹住那三尺剑锋,轻飘飘地捻着袖,说:“李征,你去查啊,查那夏炳拼着被开膛破肚的风险帮你这几回,究竟是为报恩,还是为赎罪,你——敢查吗?”
第073章 刀鞘
重伤后的晋王不是裴怀恩的对手, 很快便被裴怀恩缴了械,一脚踹翻在床上。
“妻儿随意丢弃,人命皆是草芥, 你可真像皇上啊。”裴怀恩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裳, 居高临下地垂首说, “把你与那老匹夫关在一起, 原本也是为了有热闹可看。李征, 那老匹夫害死你的亲娘, 又损了你父皇的声誉, 你在查明他之后,可莫叫我失望啊。”
晋王歪在床头不断咳嗽, 越来越多的血被他咳出来,擦也擦不净。
裴怀恩要骗晋王杀夏炳,这有悖人伦, 是孽。李熙原本站在旁边装哑巴,可他这时却有些听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