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变成一个轻盈的点,她觉得自己成为一条溺水的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与上次的打架似的痛完全不同,女人纤细的腿是纺织的线,她们陷进彼此温柔乡,克制的人也会升起贪恋之心。
今夜好像永远不会结束,潮涨潮落,一直未曾停歇。
到了最后来,章寻宁再也无法清晰的记起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即便还在尽力的回想,却依然无济于事。
头脑昏昏沉沉,眼皮似千斤般的重,就这样沉沉睡去。
“……”
潜意识作祟,章寻宁好像做了一个梦。
这并不是一个美好的梦境,正相反,这是一场重演无数次的噩梦。在以前她总是重复的梦到,一年又一年,无限循环,好像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梦里面,是五年前空荡的办公室,气氛是诡谲的压抑,向如珊温和的面目在梦里变得狰狞,或不如说梦里的这副面目才是向如珊的真正面目。
一个跟踪狂,一个因长期留守和家族遗传而发病的精神病,又能有多么温和。
场景沉默,是她和向如珊刚谈完的时候。两人起身,缓慢的往外走。
推开门时,门扇极为悠长的嘎吱一声,好似在提醒梦境的主人公注意这个伏笔。再想要回避,也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助理路过这段没有尽头的长廊,面目模糊着,好像是随意的提起,说前台讲,苗烟小姐刚刚到这一层楼拜访,说是要找您,还抱着一捧花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抱着花走了。
章寻宁沉默,许久后“嗯”了一声。
低下头,脚底是一片百合花的落叶,一抹洁白安静地躺着、凋零着。
向如珊诡异的声音尖利的响起,恶毒地讲:“这就是你的那个小情人,哦,你说她是你的拖油瓶,那么只能是她单恋你了,对吗?”
“真烦人,是不是?”
每次做这个梦的时候,章寻宁都很想、很想将先前所做的努力前功尽弃,只为了一时的口舌之快。可现实不容许她这样做,因此在梦里也只能保持缄默。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的弯下腰,捡起那一片百合花瓣子。
好像沾了灰,但是没关系,她会用指腹擦拭干净。手指脏了没关系,她会洗手,但她不想要苗烟怀中的花束不再洁白。
梦境之中,章寻宁将那一页花叶翻过来,想要去寻找是否会再有其他污点。
然而那花叶揭过面来,却并未露出苗烟零落满地的少女心事。反而浮现出一行简短的文字,那是祖母的遗言,这使她感觉手指被烫,拿也拿不住。
祖母的遗言其实很短,并不像外界揣测的那样多么字字泣血。
虽然简短,但很歹毒。二十个字,困住了章寻宁很久很久。
章家没落之后,其实并不是只剩下章寻宁一个人的。没什么可留恋的父母、长兄在短期内相继死亡,祖母虽年事已高,却依然在世。
那段时间满天的流言蜚语,有些是看不惯章家的,有些是单纯看热闹不嫌事大,传出过很多谣言。例如章父有婚外情、章寻宁哥哥被人下了降头等等,但死人的流言永远不会有活人的那么有看头。
那一辈人大多都迷信,尤其是本地名流圈子,不说信佛信道,至少也会信一点命、信一点风水。外人讲,章家三代单传,都毁在了章寻宁手中,章寻宁的出生导致章家运势变成如今这样。
每听人讲起这些风言风语,祖母没有和章寻宁讲任何不好的话,她只是关起门,和章寻宁坐在一起吃饭。
至少那时表象上还有点儿家的样子。
章寻宁生性喜静,稍显淡漠,因而也就有人说她看着像丧门星。这成为了重男轻女最好的遮羞布,章家人借此将她边缘化。
为数不多的亲情,是从祖母那里感受到的。
小时候生那一场大病,要多亏祖母带她去看。哥哥有全家人陪着看海,祖母知道后,一个人带她去看海。她从没收到过礼物,只有祖母送给她过。
虽然这在普通家庭里唾手可得,但这个世界上总是存在着这样的家庭,甚至有些家庭里,连这样的“祖母”也不存在。
章家出事后,章寻宁有段时间其实是以为自己会这样和祖母继续生活。
只是祖母到最终选择喝农药自杀。那一天章寻宁还在外面忙,匆匆赶回家时,祖母枕边有一张纸条,那是一行很简短的遗言:
【要是我没有送她去看病,章家的命数也许会不同。】
说实话,这种不被信任也不被关心的事情发生了太多次,章寻宁本该早就对此无动于衷了。可是这件事还是使她有所改变,她变得更淡漠,更防备,不再会对任何人轻易的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