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有人徒手摘星,呈放在她眼前。
章寻宁和她肩并肩趴在帐篷里,因略有困倦,面容也显得安静。不是冷然或淡漠的安静,是很纯粹的、卸下防备的,如一整个雨后夏夜的安静。
这样的夏夜里,章寻宁说:“送你的礼物。”
语气平淡,如闲话日常。
可她认真着面孔,苗烟盯她侧颜,一不小心,便目不转睛。
是素面朝天,未施粉黛,苗烟却蓦地觉得这比任何慎重的誓言都要更加直击心扉。
很多时候真的要打动人心,未必一定要隆重。
最使人心跳加速,其实是来源于生活日常中的小事。
一个表情,或一个眼神。
也可能是现在这样,一件毫不值钱的礼物,只能在眼前的时间里短暂的存在。萤火虫无法永久保存。
可记忆会一直保存这份礼物。
这也许就是人类记忆的美好之处吧,能够使短暂的瞬间长存,超越了一切物质容器。
只要生命还在,那么这份礼物就会一直存在。
不知怎的,苗烟也难得有不自然的时候。
她耳廓微红,为掩饰这份不自然,偏头失笑。
一贯处于感情主导位的人也会因为丢失节奏而慌张,真诚果然才是必杀技。
帐篷没锁拉链,就这样敞着,鼻息间是浓郁青草木气息。
章寻宁问:“你不喜欢吗?”
在一阵心跳加速中,苗烟终于找回一点自己的节奏。
她笑着,五官明艳,姿态松弛:“也不是不喜欢吧。”
苗烟用逗人的语气逗章寻宁:“嗯,只是,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份礼物呢?我们只是普通家人诶,送我萤火虫是什么意思?”
她转头与章寻宁对视,肩并肩趴着,挨的很近。启唇又问:“还是说,我们不是普通家人?”
肩与肩之间的空隙,一个吻便可填满。
心动距离,也不过如此。
章寻宁嗓子干涩。这世界果然讲究因果轮回。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先前总是那样说,打死也不认自己心意,没想到报应来的这样快。
蝉鸣在响,脑子都转得变慢,似年久失修的机器,需要机油润滑。
她低声,终于承认:“不是。”
在这一瞬间,苗烟低低地笑了。
即便已经成长为大人,可少年感却又在她身上融合的很好。真心笑起来时,仍是永不磨灭的青春朝气。
章寻宁看她,问:“笑什么?”
蹙着眉,语气略显生硬。
也许是有点不好意思。
苗烟摆手:“没笑什么。”专注看成群的萤火虫光点流淌,不想错失一分一秒。
其实她笑时是在想——
没想过你章寻宁也会有今天吧。
恰逢苏冉和肖冰唱完歌,室内室外都倏忽安静下来。
章寻宁只见苗烟要说不说的样子,得不到答案,倒心底一阵发痒。
呼吸都放了缓,心底落空又升高,反复不止。
推拉门处有些声响。
两人看过去,是苏冉和肖冰。
苏冉:“你们什么时候来这里的呀,我们都没发现。”
肖冰眼里比较有正事:“很晚了,我们打算睡觉了。你们先去挑房间吧。”
苗烟打了个小哈欠,确实困了。
支着头,她问章寻宁:“你要去哪里睡?一共就两个房间。”
章寻宁没有拖延症,理智告诉她应该挪挪脚步上楼了,可身体却不自主发懒。在帐篷里与苗烟共处的感觉实在太难得,竟有些不想走了。
偶尔懒这么一次……应该也没关系吧。
苏冉终于有了眼力见:“还是说,你们两个要在这里睡?”
章寻宁淡淡点头。
苗烟恶趣味又升起,她问:“为什么啊?”
章寻宁侧过脸,躲视线:“困了。”
不知不觉中,找借口竟然越来越熟练了。
苗烟又开始控制不住地肩膀发抖,章寻宁微蹙眉盯她,又拿她没办法。
得到答案后,苏冉和肖冰便回二楼去挑选房间了。
时间不早,章寻宁和苗烟各自躺下。帐篷里,空间不怎么大,尤其是拉上拉链之后,倏忽密闭。
闭眼时,空气微微闷热着。
捉萤火虫的人,似乎变成了被困在玻璃瓶的一点萤火。
而苗烟则是引她入瓮的那一个。
虽已是准备入睡的姿态,可不知为何困倦却悄然飞走。章寻宁睁眼,想去看使她失眠的罪魁祸首。然而罪魁祸首还在看手机,非但没与她一样满怀心事,反而和人聊天,打字打得起飞。
侧躺着,背对着她。
聊天内容一字不见,只知道苗烟必然和对方聊得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