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遥倒确实不知道…段思远还有别的朋友,除了她们班的那个秦叶, 她还没见段思远和别的男生女生同行过。
往往都是在成群结队的校园里,她形单影只又干净洒脱,只有闻遥蹦蹦跳跳上去找她。
闻遥:你朋友…
闻遥:不是我们学校的?
段思远:对。
段思远:他是附属一中的。
闻遥敏锐地注意到了单人旁的“他”。
闻遥:男生?
无形中,机警的天线一下子就竖起来了。
段思远:对。
手机相册里有公交车的发车时间表,她看了一眼,赶着时间跑去公交车站。
她们学校门口没有直达的公交车,需要跑一段路才有。
闻遥:哦。
闻遥:那你现在出校门啦?
段思远站在校门口,看到消息,脚步停顿,回头看了眼红墙的教学楼。
闻遥以前会倚在栏杆上聊天,她从底楼前面往上看,总可以一眼认出闻遥。
段思远:快了。
闻遥只好回她:哦。
闻遥想,明天再见…就是连带着见她的奶茶了。
闻遥觉得也还不错。
只是…她也很想跟段思远一起出校门。
嗯。
特别想。
***
公交车掐点掐地准,段思远刚跑到车站,来不及落座,35路亮着红灯就到了。
她上车了才有休息的机会。
公交车一路晃晃悠悠,树荫蔽日,刺目的光线从树叶间漏下,打成不规则的光斑。
段思远总担心,会不会有人如同…她的养父一样,怀着怨恨,不惜拖无辜的人下地狱。
35路的终点站是康复中心。
翁桥的父母先走了,他们是企业家,总有开不完的会和喝不完的应酬。
也不愿再见害他们儿子在轮椅上瘫了一年半载的凶手的女儿,奈何翁桥很愿意见到段思远,作为父母,只好放任。
翁桥也是…那次故意伤害事故的受害者之一,他被倾倒的大巴碎裂的玻璃和一瞬间扭曲变形的塑料椅子轧进了大腿。
鲜血汩汩,扎断筋脉。
段思远刚认领完段父的尸体,就在手术室门口跪下磕头,被翁家的父母苛责辱骂,挨了几记耳光。
没办法,造成一切的段父已经不在了,纵使人恨他恨得不行,也再无办法,人死如灯灭,段家只留下一个大女儿。
斥责和异样的目光聚焦。
她像要在目光如雷下焦透了。
可她不能逃,脊背挺直,肩膀瘦削,彼时年少,生生跪在冰冷的地上,连眼泪也不掉一颗。
段思远抬腕敲了下红木制的门,“吱呀”一声推开,轮椅上的少年说:“出去。”
眉眼冷淡锐利,眼眸锐长。
背对着门靠在窗前,屋外阳光晴好热烈,天空湛蓝,而他在屋里,坐在冰冷的轮椅上,出入都要经护士的允许。
没有陪客,不允许出病区。
“听…翁总说,你不配合康复训练?”段思远声音不大,带着轻哑,早习惯了他这幅态度,毫不在意般走过去蹲在他轮椅旁,仰着脸看翁桥。
少女面孔清丽脱俗,眼瞳颜色极浅,不含情愫时分明冷漠淡薄。
他手术麻醉药效褪去,躺在床上痛得想死的时候,他父母赶飞机去谈生意,只留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守在他床边。
翁桥笑了,嘴唇被牵扯,裂出血来,又毒又怨:“你能做什么?”
段思远小心翼翼用海绵棒给他沾湿嘴唇,一点一点把卡在唇纹里的血蹭干净。
她好像看不见他的怨恨和蔑视。
少女温声慢慢应道:“你说。”
她说,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当时的段思远可不像眼前这样,她诚惶诚恐,真心拿他当祖宗对待。
翁桥说:“他们怎么把你叫来了?”
说这样的话,却没半点意外,他早知道那对忙的不行的父母会找个他愿意听话的人来。
“可能因为…”段思远说,“我亏欠你。”
她的父亲…亏欠翁桥。
她…跟着亏欠。
段思远眼睫轻抬,说话的情态温和平淡,认识很多年来,性格越来越淡然。
翁桥一愣,高冷锐利的少年笑了起来,无奈又习惯:“思远你还真是诚实。”
少年笑的低哑。
他又看窗外,已经比方才冷漠尖锐平和很多。
他说:“看上去,今天阳光很好。”
窗明几净,他眼底印着蓝天白云。
“不好,很烈,”段思远觉得光刺眼,“只是隔着玻璃才觉得阳光灿烂而已。”